江月蘅沉默片刻，才慢悠悠道：“知道了。”

遊青碧瞪着江月蘅，不服氣地咧着嘴，嘀咕道：“你不是說了誰都不見嗎？”

江月蘅起身，伸出左手，見遊青碧沒有反應，道：“我看不見。”

遊青碧立刻回神過來，上前握住江月蘅的手，扶着他朝外走去。

弦音見江月蘅被遊青碧攙扶着走了出來，立刻上前幾步，幾乎要碰到結界才停下來，急切說道：“江月蘅，我們談談吧。”

“天後想談什麼？”

“寒燮是做了錯事，但你不能否認他身為天族長子所做的事情。魔君之戰時，他也算是功臣，修補三界損毀神器，收服青雲倉靈鹫一族，化解了東西二怪萬年恩怨，就算和海妖有過什麼，最後也将其斬殺。他是一步錯，步步錯。但是，你也犯過錯，你比他們更明白，有一絲生機對他意味着什麼。”

江月蘅冷笑一聲，問：“天後放心，十殿閻王看在天帝和您的面子上，也不會讓他受太多苦。待他轉世，你自是有辦法讓他一步步重回無稽山。”

“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弦音垂下向來高傲的頭顱，屈膝跪下，哀求道：“他入地獄所受磨難也好，生生世世曆萬般劫難也好，我絕對不會幹涉。隻求你不要洩露了他的輪回，讓他的仇敵找到他。”

遊青碧恍然，原來，弦音擔心的是這個。

寒燮此生樹敵太多，等着他轉世後的仇敵怕是不少。

“我眼睛受損，什麼都看不到，天後不必如此。”江月蘅依然冷漠地回答，“知曉寒燮轉世的不止我幽冥殿，天後能防得住我，防得住司命嗎？防得住若樂嗎？即便我今日答應你，将來若是洩露了天機，天後第一個懷疑的，難道不是我幽冥殿嗎？”

“我隻要你一句話，隻要你答應我，我信你。”

江月蘅問：“給我一個答應你的理由。”

弦音激動道：“隻要你護住寒燮，我一定說服谏院，讓伏岚……”

聽到姐姐的名字，遊青碧一愣。此時的江月蘅突然開口道：“若是非要換……就把桃佩上神的靈位放回神陵。”

遊青碧驚得整張臉都僵了，定在原地，瞪大眼呆呆地看向江月蘅。

弦音皺着眉，疑惑不解地看着江月蘅，問道：“你說什麼？”

“桃佩上神的靈位，放回神陵。”

遊青碧的眼淚随着江月蘅的話流出眼眶，她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扶着江月蘅的手失去了力氣，被江月蘅反手緊緊握住。

弦音來不及多想，隻知道有了交換的條件就能救寒燮，立刻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三年之内，我一定說服谏院，将桃佩的神位放回神陵。”

“那就不送了。”

江月蘅說完，遊青碧轉身朝回走。

遊青碧跟在他身後，直到走到奈河才停下腳步，她從江月蘅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理好自己的衣服，鄭重跪下道：“遊青碧，叩謝殿下。”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奢望，能見到轉世的爹爹和姑姑，能讓娘親的靈位在神陵有一席之地。

能讓冥主為自己做這麼多。

“當年的魔君，從無稽山一路厮殺到了凡界。”江月蘅站在奈河邊，盯着水面，突然開口提到了魔君之戰。

“它整整四十九個分身，每一個都足以抗衡一個宮。大戰了數日之後，我們才将它的原身困在了酆都山南面。它突破了重圍，一路向北逃去，我一直追到了寒極之地，卻因極晝無法視物，被魔君重傷。桃佩上神用靈花鍊織了巨網，替我擋下了最緻命的幾刀。所以……她也算是為救我而涅槃。你……用不着謝我。”

遊青碧哽咽着問：“涅槃的時候，痛苦嗎？”

江月蘅沉聲回答：“據說，感覺不到痛苦。”

遊青碧臉上還挂着淚，卻含笑道：“那就好。”

遊青碧乘着夜色将沈路送回了軍營。

第二日天蒙蒙亮，便聽見營中傳來驚呼之聲，沈路被驚呼之聲吓醒，發現自己躺在營房之中，一旁的胖子直愣愣看着自己，大喊：“你跑哪兒去了！”

見周圍人都看着自己，沈路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擡眼道：“我不一直在這兒嗎？”

“不可能！你明明失蹤了兩日！”胖子“噌”地從床上站起來，對一旁人喊道：“把他抓起來！”

話音剛落，便聽沈路冷笑一聲，再擡起頭時，胖子口鼻皆冒出血泡，他窒息般地捂着自己的喉嚨，筆直地摔倒在地，渾身抽搐着，很快沒了氣息。

四周的人急忙後退幾步，看着眼前的胖子漸漸化為一攤膿血。

沈路擡起頭，露出詭異的笑意道：“你們說，現在消失的是誰？”

遊青碧在軍營外待到天亮，見沈路無恙地從營帳中走出來，便站起身拍了拍灰塵打算回神陵。此時，突然聽見一陣鈴铛之聲，循聲望去，就見東甯正朝自己跑來。

“遊青碧，我找到了！”東甯大力揮舞着手臂，手中還舉着眼熟的藍底白花小瓷瓶。

“找到什麼了？”遊青碧問。

“這個瓶子，我知道它裡面裝的什麼了！”

遊青碧道：“你不是說這個瓶子在你們那到處都是嗎？”

遊青碧打開瓶蓋，湊到鼻尖聞了聞，什麼味道也沒有。

“我爹今天罰了兩個在宮裡打架的海女，兩個海女互相指責對方，其中一個說另一個負責的固魂丹丢了，用這個假瓶子放在原處。我問是什麼時候丢的，她說至少有一陣子了，我想到落也的事，就特意來告訴你。”

“固魂丹？”

東甯點點頭，又道：“我也不能确定落也偷走的是不是這個，不過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下。”

遊青碧輕輕抱了抱東甯，笑道：“很有必要，謝謝你。”

“那我們現在幹嗎？”東甯問。

遊青碧面露難色，道：“我得回幽冥殿。”

東甯蹙眉，一臉失落：“啊？不去找落也嗎？”

“落也遲早會被抓住的。”遊青碧道：“冥主受傷了，我得回幽冥殿去照顧他。”

東甯癟着嘴，喃喃道：“我還說可以跟你一起闖蕩三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