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師,雖然會有部分人擁有邏輯的基礎,但也不會對此深入研究太多……我認為這是巫師的傲慢,對自己擁有卓越能力的傲慢,他們常常輕視組織和團隊的能量。各司其職……這是自古以來的生存智慧。”
“我們所期望的最終勝利,不僅需要有人能沖鋒陷陣,需要有人能提供堅實的後盾,還需要正确的方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鄧布利多就是正确的方向……我承認他是當世最偉大的巫師,他有着近乎絕對精準的直覺和強大到可怕的實力,可我們這就又陷入了當初的誤區,他終究是一個人,會有無法照顧到的細微之處,偶爾——我是說偶爾,也會犯錯。在之前,我就是他的補充,我為他的推斷提供證據支持,為他的計劃完善細節,我想我做得很不錯。”
“所以我希望你也成為這樣的人……還記得你問過我當年為什麼沒有加入鳳凰社嗎?”
我無言地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我曾經是如此傲慢無禮,我認為目睹親人、朋友奔赴危險的處境卻無能為力,甚至還要堅守職責、置身局外,這是比獻出自己的生命更艱難的事——是隻有一個真正的拉文克勞才能做到的事。可實際上那是因為我總是能做出正确的判斷,但是……我沒有看出彼得的背叛,也沒有看出詹姆和西裡斯的那個小花樣。詹姆和莉莉的死……我也有一定的責任,而那時我才發現,其實我缺乏那樣的勇氣——我……我不能接受,或許我的決策,也會帶來同伴的死亡。”
“當我發現你有這樣的勇氣時,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我甚至為此感到自豪。我希望你成為這樣的人。你擁有過人的才智,也有着令人贊歎的勇氣,你可以成為一名合格指揮者,而不是一名戰士。敵人的強大無法阻擋你,同伴的犧牲也不能……”
爸爸面有愧色,緊緊地攥着他那一雙大手。
所以……他是希望我成為隐藏在暗處的人嗎?像麻瓜們的戰争片裡的情報人員那樣,像媽媽的國家拍的那些古代人的權謀片裡的謀士一樣?
我不明白,是希望我成為不動聲色運籌帷幄的人,是希望我成為看着朋友們在外冒着生命危險奔波卻習以為常的人嗎?
“塞茜莉亞,我的女兒,我曾經一直希望你去做的,就是這麼殘忍的事。”
“那麼你……現在轉變想法了?”我注意到他一直用的是“曾經”這樣的字眼,
“前陣子,鄧布利多和我講了一些他的設想……他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哈利·波特身上,他會成為刺入伏地魔心髒的那柄利刃。但,我們需要确保這柄利刃,在正确的時機,對準正确的位置……你明白嗎?”
“你是說……”我慢吞吞地說着,有些困惑地用手指向了自己。
“當然,他有羅恩,有赫敏,我想你會這麼說的。但他們三人不可分割,或許——或許他們今後會踏上一段有些艱難的旅途,在那時,你要成為他們的羅盤、錨,或許還有救生艇。”
“我想那不僅意味着你需要提供正确的方向,必要時你也需要用盡全力保護他們的性命。”
“那是當然的,不是嗎?我們是朋友啊,更别說這是為了打敗伏地魔。”我不解地問,“為什麼爸爸你看起來卻這麼痛苦?”
爸爸苦笑了一下,接着說道:
“因為那意味着,你不僅是一個指揮者,必要時還要成為一名戰士——像你今天所做的這樣,但也會面臨生命危險。”
“你知道嗎,當我看到艾譜莉和西裡斯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失控了……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擔心,害怕他們是不是……很丢臉,是不是?我差點殺了人……而且我得說,如果我當時确實殺了那個叫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女人,現在也不會後悔。”
“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不到11歲的孩子相處,你——你被欺負的那些事,我并非一無所知,但我總想着你會是個巫師,不會從麻瓜那裡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我錯了,我是個除了魔法一無所知的蠢貨。”
“但我無法抑制地想,如果倒下的是你,如果受重傷的,甚至死去的是你,我該怎麼辦。”
“我知道雖然說了這麼多,但你最終還是會走上那條艱難的路——就像我認識的那群格蘭芬多一樣。可我沒有格蘭芬多的勇氣……你是我的女兒,茜茜,無論你有多麼卓越的才能,我隻希望你活下來,希望你平安快樂。”
爸爸将臉埋在手心裡,似乎為自己這一番話感到十分恥辱。我們都知道這番話是多麼自私,可是又多麼痛苦。
面對伏地魔這樣的敵人,沒有誰的犧牲是“不應該”的,沒有誰可以完美避開所有的危險,但凡心中存有投身戰鬥的信念,都應該深知這一點。
這樣光明偉大的話,唯獨面對着這樣深愛我們的人,才說不出口。
我深知爸爸并不是如他所說的那樣傲慢自私,他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從未抛棄過鳳凰社。作為一個純血統,又有着極高的天賦,隻要他願意,伏地魔或許很樂意允諾他與家人的安全——甚至都不需要爸爸為他服務,我聽聞,對于一些有地位的純血統家族,隻要允諾不反抗,哪怕是保持中立,也可獲得優待。可他從未動過這樣的念頭。
他已經失去了摯友,失去了親人——按照哈利所說,我的表姐羅莎琳德,不僅是小天狼星最喜歡的舅舅阿爾法德的獨生女,更是爸爸早逝的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脈,也曾經是他的學生,可現在,他甚至不忍心提到她的名字。而且他在今天差一點就再次失去了兩位摯友。
所以他才如此痛苦,他實在是無法眼睜睜地看着親近的人死去,無法忍受再失去深愛的人。
他的痛苦并非源自他的自私,恰恰相反,這證實了我的父親,是一個多麼高尚的人。
“你在我心裡是最好的爸爸。”我輕輕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說,“沒事的,無論我将來走向哪條路,都會記得你今天的話。”
門廳裡再次傳來了動靜,我聽到穆迪的木頭假腿在地闆上戳出咚咚咚的聲音,粗聲粗氣地向來者簡要地解釋了一下目前的狀況,隐約聽到了“蒙頓格斯”“貝拉特裡克斯”“奪魂咒”之類的詞。
那人應該又問了句關于我的話,因為我聽到穆迪沒有回答,代替他的是喬治。
“在樓上,先生。”
我們聽到了上樓的聲音,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爸爸的後背也越來越僵硬。
直到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普威特先生?茜茜?”喬治輕輕地敲了敲門,“鄧布利多教授來了。”
爸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空着的那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站了起來去開門。
“茜茜。”在離門不遠的地方,他站住了,我隻看得到他重新挺直的後背,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怎麼了,爸爸?”
“無論你今後走向哪條路……我希望你不要記住今天的話,忘記它。”
“忘記我希望你成為的所有模樣,茜茜。”
“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去成為你自己想成為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