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特裡克斯是她的姐姐,維斯塔莉亞是她的朋友,隻有多洛霍夫是一個不相幹的人,我有那麼一瞬間想,如果是他殺了她,或許還好一些。可這念頭轉瞬即逝,謀殺一個立場不同的陌生人與謀殺一個至親或好友,難道前者的罪責就可以比後者更輕嗎?
更何況,我相信他們三個人,每個人身上都已經背負了數不清的罪,多一個或少一個羅莎琳,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别。
僅僅是我自己,難以接受罷了。
“那麼,小天狼星說的,如果萊姆斯沒有拒絕她,或許她不會死,是怎麼回事?”
“别在意那個。”爸爸的聲音裡有濃濃的苦澀,“那不過是他的自責罷了。他總覺得如果自己離家出走的時候羅莎琳和他一起走了,之後就可以被保護起來,就不會死。但就我所知,或許是因為無法再以朋友的姿态面對萊姆斯,或許是有别的原因,是羅莎琳自己選擇了留下。而且即便走了,也不代表有存活的保證,就像費比安和吉迪翁·普威特,依然死在了安東甯·多洛霍夫手裡。走或者不走,又有什麼區别呢?隻要選擇了與他們作對,就是選擇了戰鬥的道路。”
我認真地思考着這些話,自從我五年級時表露了想加入鳳凰社的意願後,爸爸總在有意無意地告訴我這條路有多麼殘酷。
當初看的那張鳳凰社合影裡,有不少人已經獻出了生命,或是像隆巴頓夫婦那樣,被折磨得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當時我以為那已經足夠令人心驚;
之後我自己也幾乎直面食死徒的陰謀,并為此受了傷,我又以為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覺悟,并為爸爸和喬治能理解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而現在,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些新的東西。除了那些被記住、被紀念,逝去多年依然能夠被親友驕傲地提起的人,也有無數像羅莎琳德·布萊克這樣的人,他們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曆史的書冊間,卻又永遠刺在一些人的心中,就連懷念他們都令人痛苦,如果不是今天這樣偶然的機會,或許有朝一日,他們會被這個世界徹底地遺忘。
連一絲痕迹也無法留下。
這就是選擇的代價。
這些想法在我心頭沉甸甸地壓着,直到我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桌邊,喬治和桑妮一人一邊捏着我的臉,才讓我的靈魂回到了這個熱鬧的小酒館裡來。
現在不僅是艾譜莉,韋斯萊夫人也來到了唐克斯的身邊,她們倆同樣一左一右地圍着唐克斯,不停地說着什麼,并時不時地勸她喝一口蜂蜜酒。
“我希望媽媽能成功。”金妮一臉幽怨地飄到了我們的桌邊,挨着喬治坐下了。
“什麼成功?”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媽媽和艾譜莉最近一直在找唐克斯聊天。”金妮聳了聳肩,往嘴裡塞了一片披薩,含糊不清地說,“我們都猜她們希望比爾和她能成為一對——哦,這個真好吃!——我也巴不得呢,我情願讓唐克斯成為我們家的一員。”
等等,這都是什麼和什麼?
我皺着眉問:“為什麼會這麼想?如果韋斯萊夫人這麼想也就算了,和艾譜莉又有什麼關系?”
“哦,我們之前在想——”哈利也拿着果汁走了過來,看樣子剛剛是邀請金妮去跳舞了,“唐克斯是不是喜歡小天狼星。”
我被一大口蘋果汁嗆住了,拼命咳嗽了好一會,喬治和桑妮一邊連忙給我遞紙巾和順氣,一邊同樣驚訝地問他為什麼這麼想。
“隻是個猜測而已。”哈利看上去也不是很有把握,略有些尴尬地低聲說,“我們回憶了一下,唐克斯開始這樣魂不守舍,差不多就是小天狼星出院和艾譜莉求婚的時候。”
“别傻了。”我終于喘勻了氣,無奈地說,“艾譜莉才不是這種人呢。而且比爾也有芙蓉了。”
“但是我們都不喜歡‘黏痰’!”金妮不滿地說,“你真想不到她是怎麼和我和赫敏說話的,就好像我們是三歲的孩子一樣!”
“别這麼叫她,金妮。”我稍微帶着一點責備的語氣說。
“難道你喜歡她嗎,茜茜?”金妮似乎充滿了委屈,“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站在她的一邊!”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他們有一點說的是對的,唐克斯已經悶悶不樂有一陣子了。”喬治及時平息了我們之間關于芙蓉的戰争,把話題重新帶回唐克斯身上來,“萊姆斯似乎想把她開導過來,但她一直情緒低落。”
“但之前隻是低落而已,她從未像今天看上去那樣崩潰過。”哈利也急忙接過了話頭,好像生怕我和金妮再争執起來。
我和桑妮對視了一眼,沒有再參與話題。我們知道唐克斯喜歡的是誰,也知道她今晚為什麼崩潰——她一定是忍不住向萊姆斯表白了心意,畢竟在這樣幸福的婚禮的現場,又接到了捧花,總是會有一些浪漫的念頭冒出來的,可她卻被萊姆斯“好意”地拒絕了。
換作我也接受不了,我可以接受對方不愛我,但我決不能接受對方以“為我好”的名義推開我。
可這些我不能對他們說,這是萊姆斯和唐克斯的私事。萊姆斯心裡已經夠苦了,今晚還被小天狼星那麼說,我也從沒見過萊姆斯那麼痛苦的樣子,他自己也經不起别人好意的勸導或撮合了。
他們是因為相愛才痛苦,這一事實令我和桑妮都感到無比難過。任喬治和羅恩,還有後來過來的弗雷德,說了多少好笑的事,我們也沒能露出一個笑容。
等到晚宴結束,當我和喬治分别時,他終于忍不住問我為什麼後半程看起來如此沮喪,連帶着讓他對自己幽默感的信心都受了極大的挫折。
“是因為唐克斯的事嗎?”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要點。
“是,也不是。”我老實地說着,一擡頭就看到了他關切的眼神。
即使已經正式交往一年多了,我依然會因為不經意間看到這雙專注的藍眼睛感到心漏跳了好幾拍。情不自禁地湊到了他的唇邊,輕輕地吻了他一下。
“诶唷。”喬治露出一副誇張的受寵若驚的表情,抱緊了我,可憐兮兮地說,“這算什麼?你可得對我負責!”
我笑着掐了一下他的腰,他淚眼汪汪地松開了手,在羅恩的催促中戀戀不舍地和我揮手道别,一步三回頭地提醒我要去他們的店裡,也要給他寫信。
桑妮要回家收拾東西再過來,我們互相親吻了臉頰,她與厄尼一起,随着隆巴頓夫人和納威離開了。
鳳凰社的成員們也相繼幻影移形離開,唐克斯最後看起來依然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們一家和小天狼星他們留到了最後,送别各位賓客,看着隻剩燈光亮着的酒館,爸爸和萊姆斯正在揮動魔杖整理着場地,媽媽坐在一張桌子上哼着不知名的中國歌謠。
“我有時覺得我實在是太過幸運。”我喃喃地說道,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我在這樣說的時候語氣有多麼溫柔。
“是啊。”哈利和我一起看着酒館,還有酒館門口的小天狼星和艾譜莉,同樣微微笑着說,“我從未想過這一天,好像一切都在好起來。”
看着他們,就會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努力地生活,用力地去歡笑,盡力去愛,才不辜負頭頂上的每一寸天空、腳下每一粒泥土,和血管裡奔湧的每一滴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