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沒說話。
我一瞧,他和艾譜莉正一起擠在鏡子那頭,盯着我的左胳膊看呢。
“剛剛哈利沒跟我們說這事啊,”艾譜莉皺起了眉,“你看上去傷得不輕。”
“怎麼搞的?”小天狼星嚴肅地問。
“有點丢人……”我嘟囔道,“先說克利切……”
“不行。”小天狼星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我不解釋就休想得逞的樣子。
“……分體了。”我小聲說。
“嘶——”小天狼星和艾譜莉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一定很痛。”預想之中的嘲笑沒有到來,艾譜莉同情地說。
“肯定的。”小天狼星點了點頭。
“小天狼星——”我提醒道。
“嗯……?哦哦!”很自然地轉回頭去和艾譜莉竊竊私語的小天狼星突然被我拉回了現實生活,這才恍然大悟,提高了聲音“——克利切,禁止你用任何方式懲罰自己。”
“這就行了?”小天狼星疑惑地伸長脖子朝我身後看了看,羅恩走到了哈利身邊拉他起來,克利切還躺在那抽泣着,看不出有什麼區别。
“不知道。”我不确定地搖了搖頭。
“算了,如果有需要再喊我。”小天狼星看上去也不太在意,搖了搖手就準備關掉雙面鏡。
“等等!”我喊住了他,非常勉強地請求,“我受傷的事,能不能别告訴韋斯萊夫人和萊姆斯……”
“喬治呢?”小天狼星問。
“喬治可以。”反正他又不會瞎擔心,讓他知道我受傷了也比拿不到半點消息或者受欺騙好。
“那為什麼不能告訴萊姆斯?”艾譜莉奇怪地問。
“說來慚愧……”我撇了撇嘴角,聲音越來越小,“我真的很喜歡他當黑魔法防禦術老師……”
“莫麗可以,”小天狼星一口答應了,“但萊姆斯……”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笑眯眯地說:“門都沒有。”
雙面鏡“唰”的一下變回了普通的鏡子,裡面映照出了我咬牙切齒的表情。
***
克利切向我們講述了雷古勒斯的故事:伏地魔曾要求屬下獻出一個家養小精靈,讓他制造出了可以存放魂器的場所,而被當作榮耀奉上的克利切承擔的作用,僅僅是被逼着灌下了一整個石盆的絕望藥水。
“我知道……我知道……”哈利攥緊的拳頭狠狠砸在地面上,在這段時間裡,哪怕是從哈利的隻言片語中,我們也大概了解了那天發生的事情,保護魂器的藥水,隻能被那個無辜的獻祭者飲用完才能清空,才能拿出那個挂墜盒……鄧布利多為了保護哈利,選擇自己喝下藥水,這才導緻了自己異常虛弱——虛弱到居然可以被德拉科·馬爾福繳械,可以被西弗勒斯·斯内普殺害。
“你是怎麼逃脫的?”哈利問道,聲音像耳語。
克利切擡起他那醜陋的腦袋,用充血的大眼睛望着哈利。
“雷古勒斯少爺說過要克利切回家,”他歌唱般地說,“主人叫克利切回家,克利切就回家了……”
家養小精靈的魔法與巫師不同……我再次意識到這一點,對于他們來說,主人的直接命令可以沖破許多禁锢——哪怕是伏地魔設下的禁锢。
克利切告訴了雷古勒斯一切,并被要求躲藏起來,直到有一天,雷古勒斯再次找到了他,并讓他帶着自己去往那個隻會吞噬人生命的岩洞。
“他讓你喝了魔藥?”哈利反感地問。
克利切搖搖頭,痛哭失聲。
“雷——雷古勒斯少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挂墜盒,跟黑魔王的那個一樣,”克利切說,淚水順着他的長鼻子兩邊嘩嘩地流淌,“他叫克利切拿着它,等石盆幹了之後,把挂墜盒掉換一下……”克利切的抽泣變得粗重刺耳,“他命令——克利切離開——不要管他。他叫克利切——回家——不許對女主人說——他做的事——但是必須摧毀——第一個挂墜盒。如果——如果做不到——就藏起來,藏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後他就喝了——喝幹了魔藥——克利切掉換了挂墜盒——眼睜睜看着……雷古勒斯少爺……被拖到水下……然後……”
“哦,克利切!”赫敏哀叫道,她哭了,跪在小精靈身邊,緊緊地抱住了他。
克利切打了個哆嗦,顯然還不太習慣被麻瓜出身的巫師這樣抱着,但他隻是沉默地流着淚,什麼都沒說。
“他讓你摧毀它……但你做不到,是嗎?”我長歎一口氣,用我最溫柔的語氣問道,“我們看到它還是完好的。”
“克利切沒法在它上面留下一點痕迹。”小精靈難過地說,“克利切試了所有的辦法,所有的辦法,可是沒有一個,沒有一個成功……盒子上有那麼多強大的魔法,克利切相信隻有從裡面才能摧毀它,可是它打不開……克利切懲罰自己,重新再試,又懲罰自己,重新再試。克利切沒能執行命令,克利切摧毀不了挂墜盒!女主人悲傷得發了瘋,因為雷古勒斯少爺失蹤了,克利切不能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不能,因為雷古勒斯少爺禁——禁止他對家——家裡人說岩——岩洞裡的事……”
他試圖繼續懲罰自己,但小天狼星的命令使得他自相矛盾,又被赫敏抱着,隻能扭曲地撲騰着四肢,而赫敏死死地箍着他,直到他無力地癱倒。
“那不是你的錯……”我輕輕撫摸着他大大的腦袋,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滾落出來,把赫敏的外套都打濕了。赫敏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像在安慰一個嬰兒。
“克利切……”在哈利的示意下,我輕聲開口,“我知道現在這樣說看起來很像是在利用……但我們真的需要它,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摧毀它。”
“克利切,我,呃,希望你收下這個,”哈利把挂墜盒塞進小精靈的手中,“這是雷古勒斯的,我相信他會願意把它給你,以感謝你——”
“過頭了,夥計。”羅恩說。小精靈一看到挂墜盒,發出一聲又是吃驚又是痛苦的号叫,再次癱倒在地。
我們花了将近半個小時才使克利切平靜下來,我也知道在這時候提出自己的要求有些無恥,但不得不說,更令人驚訝的是……克利切依然拒絕說出挂墜盒現在的地址。
“克利切不能說。”他一邊抽抽搭搭地把挂墜盒挂在胸前,一邊堅決地搖了搖頭。
“因為你說不出來,還是被要求不能說?”赫敏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克利切歪着頭想了想,回答道:“克利切說不出來。”片刻後,他又補充:“克利切隻有在當時依照雷古勒斯少爺的命令去過一次,現在克利切也去不了了。”
再怎麼詢問也無濟于事,終于,家養小精靈揉着眼睛去做他一開始就想做的事——給我煮熱牛奶去了,房間裡又隻剩下我們幾個人。
哈利若有所思地說:“或許我們可以想想辦法,讓小天狼星命令他。” 羅恩表達了贊同。
“真是殘忍的魔法。”赫敏皺着眉說。
“我相信你,赫敏,”我突然說,“總有一天,可以讓他們重新得到自由。”
“那當然了!”赫敏眼睛一亮。
“我從來沒這麼同意過,”羅恩大概是想起了剛剛克利切試圖懲罰自己的行為,打了個哆嗦,“太可怕了。”
五年級前的那個暑假,我剛剛認識克利切,那時我第一次覺得赫敏要做的事情非常的正确,卻僅僅是因為我意識到沒有受過教育,沒有自己意志,隻能絕對服從于主人的家養小精靈,天生就是罪惡與陰暗最好的幫兇。
我感到無地自容,我為當時自己的想法感到難過。
不僅僅是這樣……
牛奶的香氣飄過走廊,我凝視着因為被他的眼淚打濕而顔色更深的那一小塊地毯,吸了吸鼻子。
他們應當自由,這理所當然,天生如此。不僅是因為他們擁有智慧,更是因為他們擁有情感——也許是比某些巫師都更加純粹和熱烈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