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崩潰痛哭出聲,斷斷續續,抽噎道:“佳、佳佳……我和佳佳一起許的願……”
巨大的恐慌不安壓得她幾乎喘不上氣,那晚許下願望卸下重擔的松快在此時時刻,化為揮之不去的内疚。
她和好友無意說出的話,抱着僥幸心理随口許的願,成為索命的惡咒,無聲地毀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哪怕她們是受害者,哪怕死去的人并非良善無辜,她們終究還是難逃其咎。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假裝沒看見女孩的失态,周淮表情不變,淡淡道。
一塊嶄新的方格手帕遞到眼前,李雯伸手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握緊了手帕,嘴唇翕動,倉促道:“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們進入那間教室。”
說完,沒等周淮反應過來,就小跑着離開了。
陳樹和“周淮”進入鬼樓居然不是自己作死,而是有人背後撺掇。
根據李雯的話,周淮死亡與進入鬼樓,二者互為因果,進入鬼樓等于周淮會死。
在搞清楚願望實現的原理之前,短時間内周淮不會再靠近鬼樓,以免發生生命危險。
一開始發布那道閱讀理解他目前毫無頭緒,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劉語涵,繼續收集線索。
原地理清思緒,周淮腳步不停,往食堂走去。
育翡中學是半封閉制學校,校内所有學生,晚上放學之前都必須呆在校内,非必要不得外出。
現在是午飯時間,所有學生都會統一到食堂用餐,學校不允許自帶便當,因此學生們隻能吃食堂飯。
這所學校處處透着壓抑古怪,難怪李雯那種文靜小姑娘會産生希望霸淩者去死的想法,日常生活學習就已經夠讓人難熬了,李雯卻還得面對讨人厭同桌的糾纏騷擾,沒發瘋都算她心态好。
剛下課沒多久,食堂裡人滿為患,吵吵嚷嚷的,周淮一進門,聞到一股濃重油膩的肉腥味,差點當場吐出來,朝内一看,食堂今天準備了一大鍋肉湯。
大塊大塊的血塊混合着挂着碎肉的大骨頭,上面飄着一層血沫和油星子。
不禁想起陳樹身上嶙峋刺穿血肉的白骨,頓時食欲全無。
食堂似乎很久沒有打掃過,地面上亮閃閃一層油污,稍微不注意便會腳底打滑,周淮放慢腳步,小心往裡走,不少人端着餐盤走來走去尋找座位,他一邊留神避開,一邊往人群中投去視線。
瞥見靠窗位置獨自一人的女孩,周淮徑直走過去。
陶佳心不在焉挑了根菜葉,身前落下一片陰影,擡眼看去,班上人緣最差的轉學生托着腮幫在她面前落座。
本就賣相不佳的飯菜似乎變得更難以下咽,陶佳動作遲緩放下筷子,一言難盡看着周淮。
她臉色發白,眉頭微蹙,眼神遊移,整張臉寫滿了不耐:“有事嗎?”
“李雯告訴我了。”
周淮秉持爆炸式的談話方式,張口就是王炸,陶佳登時僵住,大驚失色,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周淮看見她握住筷子的指尖發白,指甲摳着邊緣,力道大得快要把指甲蓋掀翻。
她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手足無措的神經質裡。
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緒,擡起頭,神情冷漠:“你想幹什麼?”
“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向仙女許願。”周淮不緊不慢,“或者說,你們是從什麼渠道,得知那位仙女的存在。”
“無可奉告。”
陶佳五官明媚大氣,性格陽光,在班上人緣很好,可一旦她冷下臉來,那份明媚便會轉化成凍人的堅冰,生人勿近。
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内心。
周淮忽然歎息:“其實你很後悔吧?”
早上在辦公室門前,親耳聽到陳樹死訊時的反應做不了假,陶佳是很讨厭陳樹,正如李雯厭惡“周淮”,但無論如何,她們的想法僅僅停留在想象階段,或許真的産生過希望那個人去死的想法,卻沒想過真的會實現。
以至于她們知道陳樹出事了的一瞬間,第一反應不是快意,而是慌亂。
陶佳不語。
略過陳樹凄厲的死狀,周淮簡短說明他和李雯在鬼樓的經曆,半真半假道:“那個什麼仙女現在已經盯上我和李雯了,她故意引導你們許願,絕對不安好心,你要是知道什麼線索,就告訴我,我們統一戰線,一起查清那個仙女到底是什麼東西,要是我挂了,她的下一個目标可就是你們了。”
其實被盯上的隻有周淮。
周淮一通話說的有理有據滴水不漏,陶佳神情明顯松動幾分,周淮又說:“放心,不讓你們涉險,要是有需要,我一個人進鬼樓就好。”
“最開始,是我做了一個夢。”
沉吟半晌,陶佳下定決心,開始回憶事情的經過,越是回想,她的臉色更白了三分,冷汗不自覺流下。
半個月前,她和李雯頻繁在夢中見到一位白裙少女,少女面容模糊看不分明,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道道青紫,布滿傷痕。
兩個人莫名做同一個夢,她們最初吓得幾天不敢入睡,整夜失眠,直到她們發現,那位少女似乎沒有惡意。
某天,少女哭喊着跑到她們面前,遍體鱗傷,哀求她們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