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執迷不悟也好,說她愚蠢也罷。
她還是想知道為何他獨獨不記得她、為何隻忘記她。
一團亂麻的情緒将人包裹住,宴從月垂下眼睫,杯中美酒也失去了它原本的味道,它現在存在的意義隻是一時逃避的最佳場所。
這場盛會所有人都看起來快意,推杯換盞間言笑晏晏。
而剛剛一直看着伏夷的那雙眼睛已經在仙衆中消失,她不再去看那溫香在懷的男人。
過去他們常談時她道若是有一人負心,那另一人便不必再留戀也斷然不會回頭。
可執念入骨,難以根除,宴從月還是不想就這麼放棄,這樣,好像從前的一切都成了笑話,千年的追尋好像都成了一片虛無。
宴從月默默地想,若你不是有意忘記我,我願意聽你解釋。
隻是今後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數千年是個龐大的時間數字,她算不清這是多少天,也算不清這是多少個時辰。
要是他不是故意忘記她那也未必會選擇她。
宴從月不禁悲觀地這麼想,面無表情的臉上挂上了凄然的笑容。
道阻且難,她也願意試試。
屍山血海她都曾走過,何懼情感之事。
宴從月一擡眼便和敖玄對上了目光,對方也看到了他,目光裡透着隐憂。
她卻是若無其事地端起一杯酒,一拱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目光交錯間已然明白彼此的意思。
大典快要結束時座位上悄悄消失兩個人,有人不曾在意,有人卻是将目光一直拘禁在那裡。
*
月明星稀,乾坤朗朗。
司命星府。
一道從未出現過的劍痕在高大門上镌刻,劍痕上冒着煙,它剛被留下不久。
府内一處辦事處的殿前屋檐下有兩人。
兩人并肩而立,似是在看檐下雪。
司命星府這裡今日确實是下起了雪,大雪簌簌而落,掩住屋檐,蓋住青石路,覆住春日花、夏日草。
敖玄負手而立,自顧自地同她說話:“你也太粗魯了,我的門都讓你劈壞了。這下你可得賠我啊,宴從月。”他笑着說,眼睛裡滿是笑意沒一點生氣的模樣。
他一邊朝雪上看一邊扭頭問:“好看嗎?”
宴從月沒說話,隻是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如真的雪一樣,入手便漸漸化去。
敖玄笑着道:“我施法讓司命星府周邊都下了雪。”
轉念間,他走出檐下,同時也拉了宴從月從這出來,而她愣神之際也就這樣簡單地被他拉出來。
一片片雪落在身上,落在她的肩頭、發上、衣擺……甚至是眼睫上。
如同那一年春天一樣。
人間的春日雪是不好的兆頭,而她喜歡雪的原因隻不過是遇見他那天下起了雪,那天很不吉利,下起了三月春日雪。
她一個孤女就這麼被他撿回了家。
古人言為最真也,他們的那一年相遇果然是最壞的兆頭。
宴從月從不信命也不信天,若是真的有輪回因果那為何他們還會落得這步田地。
他們也不應當會這樣。
她神色終于有所波動,月色下,她看向旁邊同她一樣被雪淋滿頭的人。
“我找你是有事相商。”
目光清清淩淩,如一汪冰冷的清泉,她絲毫不動容的态度足以讓正笑容滿面的人臉色肅起來。
敖玄看了看已經空了的手,歎了口氣還是道:“你說。”
他剛說完,劍與劍鞘的擦碰的聲音響起,宴從月将劍抽出,橫在兩人中間,月照到劍上,兩人的目光于劍上交錯。
“你向我告知一切,我為你做一件事,什麼事都可以,自然,讓我去死也行。”
宴從月的目光依舊如從前,愛恨分明、殺伐果斷。
還沒等敖玄說話,宴從月便當他同意問道:
“為何他會不記得我?”
“為何你不告訴我找的人便是神尊?”
“你當日故意從天機殿支開我,是不是為了不讓我找到神尊?”
“還有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一句句話讓敖玄臉色生變,看向那個冷心冷情的女子,宴從月說話的語氣問得這樣狠,可今日卻看起來如此脆弱。微風吹雪也吹過青絲袅袅,身材瘦削,大雪中的她看起來更加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