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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風進追着熏繡拐進西南方向,四周是死一般的靜寂。
不對……
王府縱使再大,也不至于身處其中卻不聞絲樂之聲。
秦風進伸手召出佩劍,警惕地聆聽周身動靜,擺出禦敵式。
他暗中急忙向随行弟子傳訊,卻久久了無回音,這才終于願意承認自己中計。
嚓、嚓、嚓……
腳踏落葉之聲。
秦風進迅速轉身,隻見女子握一柄白玉扇,神色冷冽朝他走來。
“沈師妹,沈師妹你還活着?這些年你都去哪了?師兄到處尋你都未曾……”他神色急切,大步迎上女子。
仿佛這真的是一出師兄妹情深的大戲。
如果忽略他死死抓住劍柄的手,和腰間不斷閃動的傳訊符玉的話。
“不必白費力氣了,我早已設下隔斷陣,沒有人會來救你。”
女子向前甩出折扇,準确擊中秦風進的膝彎,迫使他痛呼一聲跪下來。劍跌在地上,女子緩緩上前踩中,将它踢遠。
秦風進冷汗直冒,不知何時已然動彈不得,卻仍故作不解:“師,師妹,這是何意?”
那女子不加理會,隻蹲下身,手中匕首直直插入他左肩,頓時鮮血如注:“平溪大疫,病亡十三萬人,是你做的吧?”
秦風進唇色已然蒼白:“你,你不是沈洛淮,你到底是誰?”
沈洛淮絕不會下手如此狠毒。
若非天生慈悲心腸,當年沈菩薩的名号也不會傳那麼響。
沈瀾川垂首并不作答,他今日前來不為問罪。
隻是思及阿娘當年際遇,難免想看惡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擡手握上匕首用力轉動,秦風進肩上頓時一片血肉模糊,沈瀾川拔出匕首,又捅入他腰腹。
秦風進大聲呼救,卻也心知對方有備而來,痛得大喘氣也要開出條件:“道君……道君有什麼想要的,聲名利祿,錢權地位,我秦風進都給的起,隻求”
話語戛然而止。
沈瀾川厭惡地拔出插在他頸側大動脈上的匕首。
可惜時間太緊,不然還能細細剜肉淩遲。
因為捅時太用力,細碎血肉飛濺上女子的眉眼。
黏膩腥熱,令人作嘔。
眼前籠上陰影,沈瀾川擡眼去看。
是小熙。
似被燙到一般,他匆匆低下頭,掐訣清去臉上血迹。
“師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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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朱醒來時天色已然漆黑,風灌進她的衣袖,肩上不知誰給她圍上了披風,此刻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身下是一張柔韌的巨大黃符,自符外向下看是萬裡高空。
她警覺地朝腰間摸去,傳訊符玉和劍都不見了。
“在找它嗎?”清冷女聲響起的瞬間,銀朱猛地轉頭,手中蓄力便要擊出。
荼熙輕巧接下,似是對她的招式熟練至極。
她的身後還有一男一女,銀朱認出另一張符紙上的女子正是宴上領舞。
“符玉我已經隔斷消息,”荼熙又拿着劍對她示意:“在你真心實意跟我走之前,你的劍便暫存在我這裡。”
“你究竟是誰?”
“蒼嶽宗掌門座下二弟子,荼熙。”
銀朱想到秦風進,心中隐隐有了猜測:“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如你所想,除掉秦風進。”
“我不會跟你們走的。”銀朱眼神冷淡:“勸你們就此把我放下,不然……”
“不然青衡宗會順着你體内的蠱蟲找到我們,對嗎,銀朱長使?”
銀朱神色震驚,不可置信地看向荼熙。
“好奇我怎麼知道?”荼熙唇角罕見的勾起些微弧度:“長使是聰明人,不妨猜一猜。”
銀朱别過頭去,不發一言。
這個人很境界不低,起碼已至元嬰。
王府之外她三招之内便砍暈了自己,速度之快,她所知曉同輩之中,應該隻有趙岱晴可與之一敵。
素昧平生,她為什麼要帶走自己。
銀朱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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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事發不到一個時辰,青衡宗七長老慘死太康城的消息便伴着鴿隼揚起的翅羽與一張張傳訊書信四散。
青衡宗已經遣人下山,封鎖城池,王通海與府上仆從賓客也已盡數羁押待審。
沈瀾川手下的人早已扮作熏繡留在太康城,待到這一遭過去再尋個由頭病逝便可,不至于連累其餘舞姬。
王通海與在座賓客都被荼熙抹去了秦風進追着舞姬離去的記憶。
一切都很順利。
主要還是銀朱。
丢了一名長使,符玉和蠱術更是統統失聯。
這意味着兇手及其了解青衡宗,兼之咒術修為不低。
荼熙四人不敢松懈,終于趕到郊外一處長亭。
沈瀾川的人早已在此等候,她将護送熏繡前往汴城,那裡與太康城相距六千裡,她将脫離賤籍,以平民的身份開啟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