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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嶽宗明理台。
傳訊符玉閃爍時,傅黎剛代荼熙領劍結束。
荼熙那邊原本聲音嘈雜,似有人在争執。卻又在她接通的一瞬間安靜下來。
傅黎不禁疑惑:“師兄師姐?”
荼熙擡手躲過淳一搶奪符玉的動作,掃了她一眼示意安靜,又将符玉懸空在三人正中:
“小黎,我們現在在妖域棠梨宮,淳一宮主也在我們身邊。”
淳一……
傅黎眸中流露出一絲驚訝,接着雙手結印,阻絕交談外傳,這才繼續開口:“是哪裡出事了?”
師姐師兄原本同所有人說的都是要去尋莊前輩和秋冉師妹,現在卻出現在千裡之外的妖域。
師姐甚至特意強調淳一也在。
傅黎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了,隻好不動聲色地詢問。
淳一宮主看着漂浮在面前的那塊溫潤細膩的白玉,心下一片慌亂。
此刻時隔六年再度聽見傅黎的聲音,她竟然心中酸澀得想要落淚。
“阿黎,苻景想要陷害你,被我抓來了……”
竟是已然哽咽。
傅黎擡頭望向眼前層巒疊嶂的遠山。
看來情況比她想得還要糟一些。
“淳一,你慢慢說,不着急。”
她溫聲安撫淳一的情緒。
待她止住哭噎,細細道完苻景做的事後,氣氛詭異地安靜下來。
傅黎明白師兄師姐的顧慮。
如果隻是世子與王儲之争,那麼她們伸手幫個忙不算什麼難事,畢竟她才是經過公卿加冕的正統,不愁沒人扶持。
可問題在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哪怕在極為看重道德品性的雪域,僅憑洩露陣法一事,不可能扳得倒王女。
苻景術法雖不高強,人卻不蠢。
是誰給了他能夠接替自己的信心?
這麼拙劣的戲碼,他敢明目張膽去做,便是仗着背後有人撐腰。
那個人會是誰呢?
傅黎斂眸垂首,伸手撫摸腰間懸挂的芥子囊。
上面的蓮花栩栩如生,是祖母親手繡的。
傅黎依稀還記得,當時是那個威嚴了一輩子的女人主動彎下腰,把它系在自己腰間。
她說:“此去便是數年,習劍修煉要努力刻苦。”
“記住,你是南廷的王儲,肩上擔着的是南廷的未來。”
“去吧,祖母等你回來。”
于是小小的傅黎便牢牢牽住夜瑤迦的手離開。
回望南廷宮門的那一眼,她以為自己畢生難忘,現今憶起卻無比模糊。
傅黎短短十七年的人生,第一次真正地感到迷茫。
“師兄師姐,這件事我知道了。抱歉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我會禀明師尊與掌門,前往南廷把事情都處理好,絕不牽累宗門。”
她停頓一瞬,又囑咐起另一個人:
“淳一,你讓師兄師姐離開吧。不要耍小性子為難人。”
傅黎想起她話語中摻雜的哽咽,将語氣再放緩一些:“我回雪域之前會去棠梨宮看你。”
“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你不要讓月獅一族摻和進來。”
“可是……”
淳一想說,傅黎離開南廷的時間太久,也不曾籠絡過朝官,衆臣的态度又向來随風倒。
一個父母俱亡的繼承人,若是連自己祖母的支持也失去了,便真成了孤立無援。
傅黎拿什麼去同苻景的父親——武安侯鬥呢?
如今再看當年,怎麼都像是太後故意借着修習的名頭将她支走。
傅黎太了解淳一了。
她溫聲打斷小貓未出口之辭:“聽話,好好療傷,在棠梨宮等我。”
她知道淳一要說什麼,隻是這些事不便當着師兄師姐的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