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一隻好噤聲。
沈瀾川适時開口:“小黎,你同師尊說一聲,師妹馬上要渡劫了,待雷劫過後我們再回宗。”
“好。”
傳訊結束。
荼熙緊盯淳一,手掌朝上:“解藥。”
淳一憤憤扭頭輕哼,招手令人去取。
沒過一會兒,她又轉過身來,語間盡是猶疑:“你們真的不管傅黎了嗎?”
“她什麼為人,你們不會不清楚。”
“你們敢發誓說,自己便從未将蒼嶽宗拖進危機之中嗎?”
這話把荼熙問沉默了。
她無比清楚,自己遠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光明磊落。
正是因為私心,她才冒着被追查的風險帶回了銀朱,也因此找上了淳一做交易。
她在自己想做的事與蒼嶽宗之間刻意忽略了蒼嶽宗,此刻卻又打着為了大家好的旗号放棄傅黎師妹。
原來自己也是這麼惡心……
四肢百骸滲入冷意,荼熙身體微微發顫。
沈瀾川見她神情不對,忙擡手去探她額頭,掌下皮膚觸手一片滾燙。
師妹怎麼這個時候發燒。
來不及詢問,沈瀾川連忙扶住她的肩,将冰藍靈力拆成遊絲自她腕上灌入。
乾級水靈根自帶鎮痛清毒之效,他想借之沖刷過師妹全身經脈,實現降溫。
淳一見狀皺眉,忙叫人準備褪熱丹。
可荼熙卻推開了沈瀾川的手,又止住淳一。
她搖搖頭,自封丹府堵住靈脈,這才看向沈瀾川:“不是尋常發熱。”
“我的金丹裂了。”
沈瀾川愣住一瞬,緊接着便擡手喚劍:“要進階了嗎?我們現在便去尋一處福地。”
荼熙如果要渡劫,便必須立刻離開妖域。
因為天雷劈到下界便有了自己的意識,能辨正邪。
許多故事裡主人公做了孽被雷劈,便是沾了渡劫修士的“光”。
而妖類天生屬性邪佞,因此也嘗嘗有小精怪被誤傷。
可荼熙卻還是搖頭。
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令兩人都心神一震:“不是渡劫。”
“我的道心,碎了。”
修士進階一般都是丹田靈府的邊界擴大。
容納的靈力更多,使出法修的招數時便越強。
金丹碎裂者也有,不過數量極少,而且都是被雷劈碎的。
不破不立。
待雷劫過後,金丹便會迅速愈合。
荼熙頂着沈瀾川擔憂的目光,壓下喉間泛起的血腥氣,垂眸将丹府周圍封印再加固一層。
道心其實就是每名修士最初築基時選定的信仰。
荼熙九歲便築了基,當時她想了很久。
在眼前不斷閃回幼年流亡路上一個個面黃肌瘦的難民時,她終于定下了自己的信仰:
“我要天下安定,人間豐收,山河太平。”
可是自從前世入了青衡宗之後,她所言所行違背頗多。
于是隻能自欺欺人,說一些為了其他人好的空話,以此在權勢沉浮間求得片刻喘息之機。
前世的九年光陰,荼熙成功瞞過了自己的心。
可重生回來不過月餘,她無時無刻不在心神動搖。
今日更是在淳一宮主簡單的一句問話過後,這麼突兀地、随意地、輕賤地,粉碎了十七年的信仰。
或許本來也該如此。
荼熙面無表情,向來乖順的睫羽卻在緩慢眨動間沾濕。
她的心髒了,憑什麼還能握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