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熙卻并未落座。
她取出一直存放在儲物香囊裡的烏木牌位,像之前那樣注入靈力,早已湮滅的紅光再度被激發出來。
“師尊,弟子不明白。”
她面朝姬子衿單膝跪下,想向她的師長讨一個答案。
姬子衿擰眉看着荼熙不言。
這個徒弟近日來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裡。
少女為人處事是成熟了一些,但優柔寡斷卻較從前更甚。
更何況她如今金丹碎裂,渡劫由師兄代替,化神六階的品級裡不知摻了多少水分。
姬子衿怎麼可能放心地把事情全部告知于她?
女修移開視線,任由自己的“愛徒”長跪:
“在你尋回道心,修複好金丹之前,我不會告訴你與此有關的任何事。”
那些事牽扯太多,過早知道有害無益。
化神往上的每一階都有如天塹,至少在荼熙步入煉虛境之前,她不會說。
姬子衿這次叫荼熙前來是為了安排她這段時間的行程去留。
局面是由荼熙攪亂的,本也應該由她收尾,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的道心碎了。
南廷要變天了,她并不打算作壁上觀。
悉心教導傅黎五年,這步棋不能廢。
姬子衿從前不敢,如今便當做荼熙替她下定決心。
風險越大,獲得的收益就越可觀,她們不是沒有赢得可能。
更何況新神出在蒼嶽宗,不是嗎?
而在這段時間裡,荼熙不能留在宗内。
她需得慎之又慎,萬一出了事,外送的這個徒弟便是她為蒼嶽留下的生門。
姬子衿思慮重重。
燕回舟見師徒二人都不說話,決定自己cue流程:“阿黎的王位不穩,我這個做師尊的總不能鐵石心腸、不管不顧。”
“我已和掌門商定,後日由我帶領瀾川、之堯和阿瑜前往雪域,助阿黎一臂之力。”
話音落下,荼熙猛地擡頭看向姬子衿:“師尊打算藉由傅黎師妹的手控制南廷嗎?”
“師妹不會同意的。”
傅黎師妹性情雖溫和,卻柔中帶剛,不是任人揉扁搓圓的軟柿子。
荼熙甚至懷疑過,前世是否就是因為她太過不可控,師尊才會明知南廷生變卻故意不告知師妹。
畢竟,比起強大卻不可控的王廷,還是一名有能力并無處可去的弟子更好用。
這話字字見血、大逆不道,燕回舟不敢再接。
他緊緊閉上嘴垂眸裝作飲茶,實則暗中不斷向身側兩人遞去眼神。
荼熙就那麼跪在那裡仰頭看師尊,眼神帶着她特有的執拗。
姬子衿臉色确實更難看了,但與剛得知荼熙碎丹時的盛怒相比,居然還留有餘地。
掌門這些天一直在反思:
“是不是我太慣着你了,才讓你什麼事都敢做,什麼話都敢說?”
荼熙聞言将半蹲着的另一條腿也彎折跪下,叩首行了個大禮:
“師尊教養之恩,荼熙莫敢忘懷,餘生也必将追随您左右竭誠報答。”
“隻是師尊心中挂念之事,不該拖無關的師弟師妹們下水。”
“這既妨害了她們的仙途,也有損師尊的福業。”
姬子衿斜她一眼,似在嘲諷她幼稚天真:“為師今日教你一個道理:心不狠便永遠成不了事。”
“我如你這般大時,也曾以為萬事終有轉圜的餘地,所以總是心軟。”
“但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便夠了。你如今有閑心為他們計較前途,可見是日子過得太輕松。”
“是忘記了七歲那年江北大水,雪域為了幾畝靈植地,是如何攔着朝廷不讓開閘洩洪,最終生生沖垮了數十個村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