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句話是,你可以滾了。
沈硯辰似是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他接話:“我陪你去?”
“不用。”林樂雩拒絕,“很近,不需要。”
沈硯辰點頭看了眼窗外,他說:“剛才我上來的時候發現前台的雨傘都被借走了,外面下的雨還挺大,我挺想把傘借你的,但如果借你了,我肯定會被淋雨,所以我陪你去買完東西,買完後正好回家。”
他說的話毫無漏洞,如果林樂雩再拒絕倒顯得他有些敏感了。
于是他答應了。
酒店附近沒有文具店,倒是有家地下商城。
林樂雩進了一家零食鋪子,挑選一些零脂零糖的面包,他在配料表上看着,有些猶豫到底該買哪一種。
“你減肥?”沈硯辰瞥了眼他左手拿的零糖面包,右手拿的荞麥面包,随後再将視線滑開,“你這麼瘦還要減?”
“不是我。”林樂雩扯過一旁的袋子将兩款面包分開放了進去,“給林聲買的。”
如果不是手機上林聲發來的十幾條要餓死的消息,林樂雩絕對不會多事想着去買面包給她備着。
沈硯辰有些驚訝:“你妹妹她也來西岩了?”
林樂雩奇怪看他:“你們不是一直有聯系,你不知道他來西岩比賽的事嗎?”
沈硯辰被怼的一愣,他和林聲聯系最勤快的是在林樂雩出國前兩年,後面不知怎麼,林聲把他拉黑删了,自此之後他再也沒了林樂雩的消息,但顯然林樂雩不知道這事。
結完賬去到商城裡的文具攤,林樂雩最常用的幾款畫本基本都是限定的,在這上面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将店家的所有畫本都買下結了賬。
進商城時兩手空空,出來時他手裡已經提了兩大包東西。
外頭的雨沒停,似乎是下了一整天,林樂雩不喜歡下雨天。
所有不好的事情在他記憶裡都是發生在雨天,到雨季時他心情會煩躁,巨大的不安籠罩他。
沈硯辰幫他提過手裡的東西,打的傘有些傾斜,林樂雩反應慢吞吞的,他聽見沈硯辰說:“幫我打一下傘。”
林樂雩木愣照做,傘撐在頭頂,雨水順着傘身劃落在他肩頭,他又聽見沈硯辰說:“移過去點,打濕了。”
林樂雩的手沒有移動,他看着前方的路,這把傘有些小,哪怕倆人挨緊都會有一方的袖子要被打濕。
握着傘柄的手被沈硯辰碰了碰,傘自然而然往林樂雩的方向傾斜過去。
到酒店時,沈硯辰将他的東西放下準備離開,林樂雩叫住了他。
“你衣服打濕了。”林樂雩不是那種沒有良心的,“酒店有烘幹機。”
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沈硯辰接起電話,對面有着機器滴滴滴的動靜,模糊中林樂雩聽到了“病人,家屬”四個字。
“好,我馬上過來。”沈硯辰挂了電話,林樂雩正站在門口看着他。
“醫院有家屬鬧事,我得回去一趟。”沈硯辰說,“你什麼時候走?”
“走哪去?”林樂雩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沈硯辰說的走是問他什麼時候回國外。
“大後天。”林樂雩說,“但不是去國外,而是去立江,公司出了點問題,我得過去處理。”
沈硯辰并沒有問這麼多,自己解釋的卻很詳細,像是在報備行程。
林樂雩接下來要說的話全咽了回去。
沈硯辰又問他:“幾點的車?”
“下午六點飛機。”
沈硯辰點頭說知道了,林樂雩目送他消失在電梯口,心中莫名的怅然。
沈硯辰是高傲的,他不會為誰低頭,林樂雩深知這點,今天可能就是單純給他送畫稿,恰逢下雨,撐傘陪他走了一段路。
林樂雩回到房間,又是連着兩天,厚厚的畫本逐漸少了下來,撕紙的毛病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的,隻覺得将畫壞的稿子撕了從頭再來,一遍遍推翻之前的靈感,再重造的感覺令他躁動又滿足。
如果有可能,他想一晚上畫完一本,自從見到沈硯辰後,那張臉得到細緻化,他所有稿子上的模特有了具象的五官,眉眼鼻梁。
深夜他做了個夢,夢裡他在立江一中,在那個發病的前一夜,沈硯辰問他這次複診能不能将複查的診斷報告給他看,林樂雩答應了。
那一晚發生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遭遇,他沒有發病,甚至在第二天去複診時,醫生告訴他,他痊愈了,不再有焦慮情緒,對身邊的一切充滿了興趣和探究,他參加校運會,在跑完4x800接力賽後赢了第一名,沈硯辰再次問了在密室裡的那個問題。
他問他,考慮好要和他早戀了嗎。
林樂雩将病曆單給他看,甚至上面寫的字林樂雩都看不清,他隻知道自己好了,他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不再被情緒左右,他不會對沈硯辰忽冷忽熱,也不會讓自己身邊的人感到疲倦。
冬日的太陽是冷的,當暖陽照射在他們身上時,所有陰霾都散了。
畫面一轉,他站在天台上,底下的人流聚攏,那些陰霾毫無預兆重席而來。
他跳了下去。
黑暗中,林樂雩被驚醒,他大口喘着氣,冷汗順着臉頰流在被褥上,枕頭被打濕了一片,他分不清是汗還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