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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樂雩将一天時間全耗在工作上,等傍晚下班時,他路過幾個工位發現還有幾面燈亮着。
他回到酒店,出了電梯,樓道邊立着的人影讓他晃着神。
掏出房卡開門,沈硯辰跟在他身後。
“不是讓你不用過來麼?”林樂雩将房卡插進電源,他将手裡在路邊買的宵夜放桌上,聽着旁邊的人很輕的道:“我聽你妹說了。”
又是這句話,昨天聽到他覺得有些後怕,現在也是如此,林聲能說什麼?
還有什麼是林聲能說的?
猛然,林樂雩想到了那件事,他坐到沙發上拆着宵夜的口袋,他買的是路邊的雞蛋灌餅,好些年沒吃,今天不知怎麼有些懷念。
“她喜歡把事情誇大,你别全信。”林樂雩不知道他今天還會來立江,可能想過,但沒想到他會這麼早到。
不到十點,沈硯辰就在酒店門口等着他。
“我能認清顔色,就是有一點點色弱,不影響我現在的生活。”林樂雩将雞蛋灌餅分成兩半,一半給了他,一半自己吃。
沈硯辰拿着雞蛋灌餅的手一頓,他問:“你色弱?”
林樂雩咬了口手裡的東西,他嚼着看他:“林聲不是和你說了麼?這麼驚訝做什麼?”
“她跟我說你和家裡人出櫃說很喜歡我的事。”沈硯辰大腦嗡嗡作響。
當年離開時,他還好好的。
九年裡發生了太多事情,多到已經将自己排出他的生活。
林樂雩咀嚼的動作停下,他緩緩轉頭道:“我以為你說的是這事。”
沈硯辰看着他手裡的餅,沉聲問:“為什麼色弱?”
九年前林樂雩離開立江時對顔色分辨沒問題。
林樂雩繼續咀吃着手裡的東西,他沒敢去看沈硯辰的眼睛,視線停留在桌上的一沓資料,溫吞道:“就之前吃藥吃多了,藥物中毒。”
“林樂雩,什麼藥物中毒能導緻你色弱?”沈硯辰擡起他的下巴,将人強制掰過臉與自己對視着,“知不知道你撒謊時就喜歡視線亂瞟。”
林樂雩推開他的手,下巴得到拯救,他倔強道:“真的是吃藥吃多了。”
吃藥吃多了。
沈硯辰将他的話翻譯了一遍:“吞藥自殺,是嗎?”
林樂雩一個勁吃着手裡的雞蛋灌餅,他将嘴裡塞的滿滿當當,仿若隻有這樣自己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了,沈硯辰就不會再追問他。
很長時間的沉默,林樂雩咽下去最後一口,他覺得口有些幹想喝水,可買回來的水放在了包裡,此時包正在沈硯辰身後,他還沒做好準備怎麼去解釋吞藥的事。
“林樂雩。”沈硯辰問他,“後來有沒有過類似的行為。”
林樂雩記不清了,他隻垂着眼望着手裡已經空了的袋子:“有。”
過去的歲月裡,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家裡的數據線換成了短的,所有鋒利的東西都被沒收,他能摔壞手機,用手機内屏去劃傷自己。
在家時,他服用的藥全都是有阿姨定時定量給,可盡管這樣也有疏忽的時候,林樂雩會在他們都睡着時獨自走到客廳,翻着藥箱。
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吃藥,隻覺得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喊他吃藥。
家裡備着的醫藥箱裡的藥他全吃了。
那晚被送到急診洗胃,他恍惚聽見有人在哭,再後來,他睡覺時房門會被上鎖,家裡不再有醫藥箱。
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林樂雩病情穩定了下來,他睡覺時房門不會再被鎖着。
林樂雩又一次以為自己的病好轉了,再過不久就能痊愈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可沒過多久,他開始出現幻聽。
他能聽到别人聽不到的聲音,每當他轉過頭問身邊的人:“你們是不是在喊我?”
身邊的人總會用一種驚悚的眼神看他。
後面幻聽加重,他能聽到的不止是有人在喊他,甚至能聽到很多模糊不清的聲音,可次次問身邊的人,他們都沒聽到,隻有自己聽到了。
再到後面他甚至看到了高中時期的人,一個個在他的視線裡和他說着話,又一個個笑着喊他去打球。
林樂雩說着好,跨出去的腿沒注意腳下的樓梯,直接摔了下去,很久也沒能爬起來。
同一個學校專業的學生吓的要死,給他送去醫院。
他不喜歡交朋友,也不喜歡和一個人長期相處,他會感到壓抑煩悶,總感覺别人在說自己是個神經病。
他在一個地方工作待不長久,最多一年,感覺和同事熟了就會提離職,他怕被人知道自己有精神疾病的事實,他将這視作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