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平京的天氣卻并不适宜出遊,手機上整排灰蒙蒙的陰雨天标識,七天裡愣是沒有一個太陽。
好在出行那天無雨,林遠岚和尹珊珊早上九點出發,到時已是中午,路上隻簡單吃了些面包充饑。
民宿建在山頂,接駁車隻開到半山腰,剩下的路靠兩個小姑娘雙腿走上去。
昨夜剛過一場雨,綠竹泛着濕意,小木屋掩映其間。
遠遠的,門口有個穿沖鋒衣剃寸頭的男生正沖這邊揮手,尹珊珊先斬後奏:“喃喃,那是我新交的男朋友邱柏澤,跟我們一塊兒出來玩,你不介意吧?”
來都來了,林遠岚還能說什麼。
如果提前知道是這種情況,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湊熱鬧。
兩人簡單打過招呼,就當認識。
邱柏澤是那種很會來事兒的男生,不嫌尴尬,一邊熱心地幫忙拎包推門,一邊喋喋不休告知他提前踩點過哪些好玩的地方。
“隔壁有個種植園,下午我們可以去摘些果蔬,帶回來讓民宿後廚處理,晚餐就能吃上。”邱柏澤來到前台,熟練地抽出夾闆和筆,指指上面的紙張,“喏,這是入住登記表,填一下名字和手機号就成。”
“你這小夥子,業務比我這兒的工作人員還熟練。”經營民宿的是一對中年夫妻,老闆開玩笑,老闆娘則溫婉地笑,溫情融洽的氣氛感染着其他人。
先後填過入住登記表,林遠岚和尹珊珊各領了一張房卡。
兩個房間同層,但分别在走廊兩頭,尹珊珊沒有選擇和林遠岚同住,而是把邱柏澤推去了走廊盡頭的房間,還不忘眨眨眼讓林遠岚好好休息一會兒。
用房卡刷開門,裡面整潔幹淨,入目是一個大陽台,保證采光充足的同時還能順便欣賞山中景色。
林遠岚走去陽台,從俯視視角看見竹葉被風吹蕩,翻湧成一片綠浪,不由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好像連日以來的郁結都一同得到了纾解。
随手翻開剛從前台拿的小冊子,裡面簡單介紹了民宿周邊可供玩樂的場地,她一眼就看見了邱柏澤所說的那個種植園,心裡蠢蠢欲動,沒有再多休息,換了雙鞋便下樓。
一下午,林遠岚都是在種植園裡度過的。
尹珊珊沒主動聯系她,她也識趣地不去打擾這對熱戀期的小情侶,自己拎個小籃子,摘了滿籃的蔬菜,回民宿請後廚幫忙做成晚餐。
因着雨天,民宿在假期訂出去的房間被退回不少,一樓公共大廳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山上天色暗得早,四點鐘光景,大廳已經亮起燈來,擋風玻璃上暈出小圈光影,把濕重的雨意隔絕在外。
林遠岚拿了逗貓棒在跟小貓玩,小貓調皮,三番五次想跳到她身上,反逗得她眼睛都笑彎了。
老闆娘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聊天,隻聊些無關緊要的,并不涉及私事,是很讓人舒服的社交。
“又要開始下雨了,一下雨就封道,也不知道車還能不能開上來。”老闆娘說。
私家車不比接駁車,可以直接開到山頂,邱柏澤就是自己開車來的。隻是雨天路滑會封道,無論什麼車都一律不準開上山頂。
“還有什麼人要來嗎?”林遠岚沿着這話問下去。
也是這時,擋風玻璃上忽閃過一束車燈,有輛黑車徐徐倒進了車庫裡。林遠岚聽見老闆娘說“來了”,不一會兒,門就被推開,懸挂的待客風鈴叮叮咚咚相碰撞,聲音清脆。
風鈴還未靜止,門口站的人面容已清晰起來。
來者一身常服,沒有穿西裝的那股肅正,眉眼捎上淡淡笑意,在他身後,是一場欲來的山雨。
此情此景,像做夢一樣。
林遠岚及時垂眼,防止自己貪婪地盯着那張臉看。
隻見老闆娘起身迎上前:“阿與來了。”
那許久未聽過的低沉嗓音響起,餘與喊道:“舅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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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瀝瀝下起來。
遠方似有悶雷,将天空撕成一道裂帛,又迅速彌合。
林遠岚隻帶了一個包來,此時又原封不動地将東西收好,背到肩上。最後一趟接駁車是晚上七點,她等到雨小了點,打算盡快下山。
——明明是來此散心,要是跟亂她心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還算哪門子散心。
林遠岚又想起餘與在樓下時那副挑唇笑着的模樣,大抵是面對長輩的緣故,神情比起與她獨處時要溫柔許多。于是她做賊似的輕手輕腳下樓,生怕撞見餘與。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
樓下公共大廳這會兒隻有餘與一個,他屈了半條腿,蹲在林遠岚剛在的地方,取代了她的角色,正拿着逗貓棒逗那些小貓玩,修長的手指還停留在一隻橘貓頭頂,輕柔地撫了撫。
橘貓眯上了眼睛,打着惬意舒服的呼噜。
餘與輕笑,喉間溢出聲:“乖。”
半米之遙,林遠岚忍不住停了腳步。
他對一隻貓都可以這麼溫柔,怎麼對自己就不行?
心裡偷偷埋怨的同一秒,餘與似有所感,轉過頭,雙眸平靜地掃來一眼。
林遠岚略有些心虛,抓了下包帶,竭力面無表情地經過。
餘與站起身搭話:“你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