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景城在看到床頭放着的病曆單，才意識到韓方馳沒再回避那件事。

他坐床頭，拿起病曆單。

韓方馳沒說假，醫生給出的評價是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

韓方馳開完會回來，推門進來看到甯景城坐床上，腿上擺放電腦，病曆單放在鍵盤上，知道他在查不懂的專業術語，他伸手敲了敲門。

“哥。”甯景城擡頭喊人。

“看完了去洗漱，我把早餐熱一熱。”韓方馳并沒有阻攔甯景城去查那些一個個對他來說是刻意避諱的不堪的名詞，他脫下外套，折起衣袖，走向廚房。

甯景城看着韓方馳的背影，有些出神。

等韓方馳從廚房出來，就看見甯景城穿着單薄的長袖，赤腳站在陽台，附身往樓下看。韓方馳眉頭一下皺起，走過去，沉聲道：“甯景城。”

不知道他這樣站外邊多長時間，甯景城已經被凍得鼻尖發紅，冷得抱緊身體，唇邊呼出冷霧，沒等他說話，韓方馳已經過去把人抱回室内，另一隻手用力地把陽台窗戶關上，發出好大一聲動靜，隔絕寒冽的冷空氣，回到溫暖的室内。

甯景城坐在沙發上，身上裹着毛毯，看着韓方馳單膝跪地抓着他的腳捂着手心，直到手心的熱度傳達他的腳底，才回房間拿出襪子，給他穿上。

整個過程，韓方馳一個字都沒說，也沒看甯景城一眼，甯景城忍不住道：“哥，你别生我氣。”

他真不是故意跑出去氣韓方馳。

韓方馳站起來，那雙本就銳利的雙眼，因他面無表情地盯着人，越發淩厲。甯景城本來還想開口說話，對上那抹沒有任何表情的視線，立馬閉上嘴，雙唇緊抿着，低下頭。

“甯景城。”韓方馳眼底接近暴風雨抵達前的平靜：“我還能管得了你嗎？”

“能。”甯景城知道，韓方馳是真的生氣了，上次韓方馳生氣的結果就是他們好幾天都沒見面，還把韓方馳的病給激出來，甯景城有些着急：“哥，你别生氣，我給你解釋。”

韓方馳沒理他後面那句，冷聲反問：“我還能管你？我讓你好好穿衣服别着涼感冒了，你轉頭給我穿件長袖，還光腳站在零下八度的室外，是不是要等到生病吃藥，才知道錯？”

“…不是。”甯景城嘴唇動了動，低聲回應。

他自小就害怕韓方馳對他發火，是刻入骨頭基因裡，就算他們分開這麼多年，韓方馳一生氣，甯景城還是低頭不敢大聲答一句。

自從父母去世，他跟在韓方馳身後，就默許了韓方馳管着他生活的大小事，大到學業的安排，小到吃喝住行，他都默許韓方馳替他做決定，要求他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但小孩的頑皮即使是再嚴厲的大人也有管不住的時候，更何況十幾歲的甯景城就知道隻要他不是犯什麼大錯，韓方馳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當他因為好奇跟那些朋友走進網咖，喝得伶仃大醉，意識模糊中被拉進兩派人的鬥毆中，帶着青紫的嘴角回家，第一次見到韓方馳沉下來的臉色，把他拖回房間，沒等他掙紮要逃，重重的巴掌落下來，整個房間都回響那聲響亮的巴掌聲，他當即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疼痛羞恥一齊湧上來，腦中想是這和鄰居阿姨抓着她那兩腳亂蹬的小屁孩打屁股有什麼區别？又疼又憋屈。

甯景城掙紮着解釋：“我不是，我隻是…”

“既然不是，你剛剛那副樣子站外邊是想什麼？甯景城，上次你接觸那種藥，我沒讓你疼，是不是一點教訓也不長？”

長了。

甯景城嘴上不敢反駁，心裡默默道，以後他都不會碰那種東西。

韓方馳翻折起衣袖，面無表情問：“你今年幾歲？”

“什麼？”甯景城意識到什麼，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哥！”

韓方馳單膝跪在沙發上，把身體繃得死死還很不可置信回頭看他的甯景城摁在沙發上，“幾歲？”

甯景城對韓方馳的問話，不管是質問還是其他的，幾乎都會回答，再不願回的，韓方馳喊出他全名，他也會說，但現在他回頭抓着韓方馳的手，咬死都開不了這個口。

他沒想到，距離上一次被打已經過了十五年，他也不是小孩，到了一個在社會謀生多年甚至是可以成家的成年人了，還要被打屁股。

三周前他還慶幸過的，慶幸他都這麼大了，韓方馳才沒因為他碰了那種藥打他。

但甯景城不知道，他光腳踩在零下室外，也一腳踩在韓方馳一降再降的底線，甚至是在上面重重踩了幾腳。

寬松運動褲方便韓方馳，他摁住試圖掙紮逃跑的甯景城，把他的褲子扯下。

—啪！

“哥！”甯景城喊破了聲，抓住自己的褲子要往上提。

韓方馳打開他的手，毫不留情，一聲響徹整間屋子的巴掌聲響起，聲音冷而堅定，“我是你哥。這兩天你接觸了什麼在想什麼我不管，但你不聽話不愛護自己的身體，這個我要管。今天就把上次你犯的錯也補回來。”

“甯景城，别光被打不長記性。”

甯景城緊咬牙關，一絲聲音也不肯發出來。

時鐘滴滴答答轉動，韓方馳起身回房間拿精油出來，甯景城已經穿好褲子，站在離沙發較遠的電視櫃台邊上，在韓方馳出來時，雙唇緊抿着，垂在大腿一側的小臂上留着一圈齒印。

韓方馳不覺得自己下手過重，犯錯就要得到懲罰，口頭上的甯景城沒聽進去，那就身體上，總有一個要讓甯景城得到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