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李艾莉低聲呢喃,她的聲音仿佛被暴風雪撕得支離破碎,“你們居然演了七年的戲?”她的聲音中既有絕望,也有諷刺,那些曾經讓她心跳加速的誓言,如今竟成了最荒謬的諷刺。玄關的鏡子映出她慘白的臉龐,濕透的發絲貼着她的額頭。
就在混亂中,李艾莉突然想起上周幫譚瑤收拾行李時,在那精緻的媽咪包夾層中摸到的那盒拆開的退燒藥。她猛然意識到,當初譚瑤搶過退燒藥的慌張,并非單親媽媽的焦慮,而是那第三者心虛的舉動。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一個事實:在她與章傑、譚瑤之間早已存在的秘密。
水晶吊燈在穿堂風中搖晃,細碎棱鏡将滿室狼藉切割成萬花筒。李艾莉的婚鞋陷在波斯地毯裡,鞋尖綴着的東珠正映着梳妝鏡裡兩人的倒影。譚瑤海藻般的長發從蠶絲被裡蜿蜒而出,車厘子色甲油在章傑後脖劃出珊瑚礁般的血痕——像極了去年他們在馬爾代夫潛水時,章傑指着海底紅斑說“這是美人魚出嫁的胭脂”。
“艾莉你聽我……”章傑胡亂裹着睡袍沖過來。李艾莉後退半步,鞋跟撞倒香槟塔,金箔碎片混着氣泡酒在婚紗拖尾上暈開淡金色淚痕。
譚瑤慢條斯理地系着男式襯衫紐扣:“翔翔燒到39度,哭着要爸爸哄着喂藥。”她拾起地上破碎的相框,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在玻璃裂紋中扭曲成紫色漩渦,“上個月兒童醫院急診室,你不是還誇我是最稱職的媽咪?”
“七年。”李艾莉的指尖撫過鎏金燭台,火焰在瞳孔深處跳躍,“迪士尼周年慶的氣球,寶格麗專櫃的婚戒,還有……”她突然扯開真絲領結,章傑喉結上有未愈的咬痕,“上周你說被野貓抓傷,原來野貓會噴TF午夜玫瑰?”
水晶燈轟然墜落的前一秒,李艾莉已經沖進暴風雪。冰碴混着婚紗碎片灌進領口,像無數把淬毒的珍珠。她赤腳跑過三個街區,直到看見那盞孔雀藍霓虹燈牌——“藍調”酒吧的LOGO在雪幕中妖冶如銀河。
深夜的藍調酒吧。
彌漫着煙草與酒精混雜的味道,她找了個僻靜的位置,獨自蜷縮在角落,想用酒精麻痹被撕裂的心。
酒杯在她面前不斷被斟滿,她像是在和這滿杯琥珀色的液體對話,試圖從中找尋一絲安慰。那液體映出天花闆上盤虬卧龍般的圖案。她緊握着威士忌杯,冰塊在指間漸漸融化,化作一縷又一縷的苦澀,在她的心中擴散。
調酒師悄悄端來第七杯酒。她手心處的傷口,鮮紅的血珠順着腕線還在緩緩滑落。她低頭望着那不斷滴落的血珠,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諷刺——仿佛連自己的真情與淚水也被這混亂的現實割裂得支離破碎。
正當她陷入沉思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握住了她顫抖的手腕。那人穿着黑色襯衫,袖口上露出一枚銀色陀飛輪表盤,眉眼間透露出幾分冷傲。對方低聲說道:“小姐,需要幫忙嗎?傷口需要消毒。”聲音中既冷酷,又夾雜着幾分不可言說的柔情。
李艾莉看着眼前這位陌生男子,心中既有戒備也有一種無以名狀的依賴感。她輕輕點了點頭,任由對方用醫用紗布為她細心包紮傷口。在那一刻,她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夾雜着苦澀與自嘲。
暴風雪停止時,李艾莉正在酒吧後巷嘔吐。鑲珍珠的婚鞋早就不知去向,旗袍下擺沾滿泥漿。威士忌混着膽汁在喉間灼燒,她摸索着去掏手機,卻觸到口袋裡的絲質手帕——方才那個穿黑襯衫的男人遞來的,帕角暗金雲紋間繡着“赫”字,龍涎香的餘韻裹着雪松尾調。
“小姐需要幫忙嗎?”還是那人的聲音。李艾莉擡頭隻看見他腕間孔雀石袖扣在雨幕中泛着星辰般的光,像深海裡蠱惑人心的妖瞳。
她攥緊手帕搖頭。遠處教堂鐘聲穿透夜幕,午夜十二點的灰姑娘丢失了水晶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