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切開玻璃穹頂時，觀景台第五百七十朵皇族玫瑰正在盛開。

晨風掀起十二重鲛绡簾幕，三千株皇族玫瑰在風中同時搖曳。

這種德系玫瑰，四季開放，冬季的深赤色在暗處湧動凝固如寶石，夏季的豔紅卻像被陽光煮沸的朱砂，兩種色彩在晨昏線交界處撕扯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晨霧未散時，皇族玫瑰在露水裡捧着半卷的裙裾。初綻的骨朵将香氣凝成琥珀色的歎息，裹着昨夜星辰的涼意，從花瓣褶皺裡滲出冰裂紋般的清冽。

待日影攀上玻璃穹頂，千萬層紅綢便層層褪去矜持，盛夏的甜腥混着鐵鏽味的野性在熱浪裡蒸騰，像美人撕開天鵝絨披風時墜落的金粉。

暮色四合之際，暗香化作遊絲潛入月光。那些經年累月沉澱的深赤魂魄，此刻蜷縮在花心。

浴室門合攏的刹那，李艾莉摸到口袋裡的塑料殼。三天前藥房自動販賣機幫夏蘭買的，忘記給她的驗孕棒，此刻像塊融化的琥珀，在掌心滲出黏膩的糖漿。

磨砂玻璃暈開氤氲霧氣，她數着雨滴敲打飄窗的節拍。二十八層高空的風裹挾着霓虹碎屑，将李蘇赫的香水味釀成酸澀的梅子酒——雪松混着廣藿香，是他慣用的狩獵信号。

“叮——“

手機屏亮了，夏蘭的短信在暴雨中浮沉：【第三個月了，我是不是要去婦科看看？】

窗外巨幅廣告屏正循環播放李蘇赫的新品演講。男人剪影被雨水切割成萬花筒碎片。

水聲驟停的瞬間，李艾莉指尖觸到冰涼金屬，鉑金袖扣内壁的“赫“字硌進掌紋，像枚燒紅的烙鐵。

“又在物色你的相親對象？“潮濕水汽裹着煙草味漫上後頸。李蘇赫指尖火星明滅，映得鎖骨處玫瑰胸針寒光凜冽——昨夜戰利品上還纏着根栗色發絲，如毒蛇吐信。

後媽給李艾莉介紹相親對象這事，他不知怎麼知道的。

她又想起婚禮前的暴雪夜，這男人用同款香水味的手帕替她拭淚。李蘇赫碾碎地上的積雪：“眼淚是獵物才有的東西。“

床頭手機再度震顫，後媽發來的語音刺破寂靜：“你爺爺住院的那家聖心醫院，黃先生有股份......“

語音戛然而止。鏡中映出她倉皇倒影，二十五歲的面容像朵将開未開的重瓣芍藥，在夜露裡搖搖欲墜。

李蘇赫忽然俯身，未擦幹的水珠順着喉結滾落，在她鎖骨彙成銀色溪流。煙灰在真絲睡裙燙出星火：“不如先教教你，怎麼讓聖心醫療公子哭着求饒？“

加班到深夜，李艾莉擡擡酸痛的胳膊，發現法務部隻剩她一人。

李艾莉的指尖在鍵盤上懸停了三秒。中央空調出風口垂落的墨綠色絲巾突然停止飄動，整個十一層陷入濃稠的黑暗。她聽見自己吞咽的聲音在空曠的法務部格外清晰，喉間殘留的冰美式苦味突然變得刺鼻。

玻璃幕牆外十一層的夜色正在滲進來。

備用電源啟動十二秒，又暗了下來。

“糟糕，備用電源壞了。”

總裁專屬電梯的運轉聲打破了寂靜，四十七秒後，李蘇赫的腳步聲在走廊的醇厚回響。李艾莉數到第二十七步時，檀木香已經纏上她的手腕。黑暗中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是百達翡麗表盤擦過辦公桌沿。

"怕黑？"

低沉的嗓音貼着耳骨震顫，她後腰撞上堆滿文件的桌沿。散落的A4紙像白鴿驚飛，某份并購合同的騎縫章擦過小腿。李蘇赫的拇指按在她頸動脈，虎口處新傷痕硌得生疼——上周董事會上他為她擋下的水晶煙灰缸。

李蘇赫俯身查看并購案電子卷宗，松木香混着威士忌酒氣漫過她的後頸。筆記本電腦的備用電池還有百分四十，整個辦公室隻有電腦的一點光。

"并軌協議第三條，"修長手指劃過屏幕，"漏洞比你的襯衫紐扣系得還松。"

此刻皮質座椅突然傳來細微震顫。

"譚氏資本的案子..."

"噓。"

李蘇赫咬住她第二顆襯衫紐扣時，走廊盡頭突然晃過保安的手電筒光斑。

"鍍膜玻璃。"他含混的輕笑震得她脊椎發麻，"但你的心跳聲快穿透隔音牆了。"

男人腕間的沉香佛珠擦過她鎖骨，在皮膚上烙下一串滾燙的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