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輕哼了一聲:“輪不到我吧?”
“怎麼就輪不到你了?”譚宗明側躺在床上,将電話開了免提,放在臉邊,聽着她的聲音,心情一陣舒暢。
沈恬猶豫了一會,輕輕地說着:“我都以為我們不會見了。”
譚宗明淡淡一笑,發出一聲疑問:“嗯?”
沈恬想着心裡的那些問題,想問又覺得不合适,不自在地随口說了句:“你這段日子特别忙吧?”
譚宗明立即猜明白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分明是想說怎麼這段日子一點音信也沒有,但又沒好意思開口問他罷了,不禁覺得有點想笑,卻還是輕描淡地給她解釋了:“這兩個月我私人電話一直關機,今天才算徹底忙完。”
“哦,這樣啊。”沈恬心裡的問題解答了,說話聲都輕快起來。
譚宗明正要說話,時慈敲了敲門走進來,告訴他東西收拾好了。
他點點頭沒說話,示意他關門。
沈恬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詢問道:“後天幾點到?”
“機票不是我定的,回頭我問問時慈,正好要在香港轉機,到時跟你說。”他合上眼,嘴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沈恬輕聲應道:“好。”
挂了電話後,卧室的溫暖很快讓他疲憊的身軀很快陷進夢境。
夢裡的場景有些模糊,四周的人都穿着長裙似的衣服,他站在一家裁縫店門口等人,恍然看見一身白色洋裝的小姑娘從車上下來,走進他面前的店裡。
他跟進去,看見她跟老闆在說話,不一會店裡的人就取了一件旗袍遞給她,讓她試衣服,說着不合适就再調整。
小姑娘笑盈盈地撚着衣服,走進一旁的試衣間裡,出來時那件青白色的刺繡旗袍已經貼合在少女纖細美妙的曲線上,尺寸剛剛好。
“老闆,那直接我穿走了。”
“哎好,那我幫姑娘把換下來的那件包起來。”
他看的出神,見她取了衣服準備走,便上前去打招呼,那小姑娘疑問地看了他一眼,沒出聲,似乎在等他開口。
可是他還沒問出口,就見外面進來一個男子走上前攬過小姑娘:“你的朋友嗎?”
小姑娘搖搖頭:“不認識。”
那個男子朝他微微一笑,随即牽過女孩的手走出店面,一同上了車。
他總覺得女孩子的臉很熟悉,便不自覺地跟着出了裁縫店,看着漸漸遠去的車身。
夢裡他又在一些地方見過這個女孩,可是那個身影逐漸模糊,等到他想仔細看清那張臉時,他怎麼也找不到了。
他逼迫自己陷入夢境,去尋找那個身影,可意識還是随着身體清醒過來了,睜開眼時他感覺渾身疲乏,額頭上密布着一層細汗,他撫着額頭,合上眼回想剛剛的那場夢,卻發現夢裡的故事已經化成了碎片,怎麼也拼湊不起來。
自打他回國參加工作後,睡眠質量一直很差,榮音給他拿了不少中藥調理身子,也沒什麼用,一旦陷入深度睡眠,仍然時常會有夢魇。
難得睡着,大腦也沒停止休息,導緻想擡胳膊開燈,發現都用不上勁。
他繼續躺着,直到平靜下來坐起身來,拿過床頭櫃上剩下的半瓶礦泉水,一飲而盡,耳邊的嗡鳴聲才徹底減輕。
手機上的鬧鐘沒一會也響了。
譚宗明按掉了聲音,才發現睡了這麼久,時慈聽到聲響後也在門外敲了門,提醒他一會該出發去機場了。
十二月底的滬上,陰冷潮濕,雲霧穿插在這片鋼鐵森林裡。
沈恬被鬧鐘吵醒,胳膊伸出被子摸手機的一瞬間,渾身一哆嗦,譚宗明今天回來,淩晨落地香港時給她打了三通電話把她從夢裡喊醒,告訴她早上九點多落地浦東機場。
她冷瑟瑟地立馬鑽回被窩哈氣,翻開手機看天氣預報,顯示今天上海會有雪,這人非要大冬天的把她從被窩裡薅出來。
“你怎麼起這麼早?”陸意涵掀開被子,探出頭打了個哈欠。
沈恬拽過來挂在床邊的外套披在身上,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小聲說道:“去機場。”
陸意涵揉了揉眼說道:“幹嘛?”
“接人,我今天可能晚點回來哈,冰箱裡有…”
陸意涵還沒過去困勁兒,哈欠連天地悶聲道:“别管我,快走。”說完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跑到洗漱間調到冷水撲在臉上,困意才褪去,回來換好身衣服出了門。
結果出門時間剛好趕在了上班高峰期,沈恬思慮了一會,放棄開車,還是選擇坐地鐵,雖然擠,但是好歹不堵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混混沌沌地坐到了地,順着路标找到了國際到達口,看了眼時間才發現自己來早了,加上取行李,起碼還得有半個鐘頭才能出來。
她幹脆坐在遠處椅子上等着,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但是沈恬沒想到,來給譚宗明接機的不止她一個,快到時間點時,在出口欄杆邊看見了蕭卷一行人,她以為自己頭暈眼花看錯了,直到微眯起眼仔細打量了一圈那邊的四個人,還真是他們。
齊芯正捧着一束花,跟幾個人聊得開心,回頭時遠遠看見了坐在排椅上的人,不禁一愣,胳膊肘輕戳了一下蔣聿之,小聲說道:“沈恬也來了。”
“嗯?”蔣聿之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裹着白色大衣的小姑娘,正低頭擺弄着手機。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幾眼,順手接過自己妻子懷裡的花:“估計是宗明跟她說的,你過去喊過來,别讓人家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坐那兒,他出來了看見的話不好。”
齊芯有些猶豫,她倒是蠻喜歡沈恬,隻是上次的事礙于局面她沒處理好,委屈了人家,一直沒親自道歉,現在再見面倒有些尴尬。
蔣聿之看出了自己妻子在想什麼,朝她寬慰一笑:“上次跟謝老先生吃飯,宗明帶着她來的,局是我組的,我也看得出來他什麼意思,幫這小姑娘介紹人脈呢,所以算是給她道歉了。”
齊芯在這種事上一概對錯分明,不免自責道:“錯不是這麼彌補的。”
蔣聿之笑道:“我知道,但是有些事上,做再多也是于事無補,隻能将功補過了老婆。”
齊芯歎了口氣,點點頭默認了他這句話,又看了眼安靜坐在邊上的沈恬,碎步走過去。
“恬恬。”
沈恬知道面前的人是誰,但滑動手機屏幕的指尖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擡頭不自然地一笑,打了聲招呼:“齊芯姐,你也在這。”
齊芯順着她坐在一旁,沒有拐彎抹角:“上次的事,是我對不住你恬恬。”
沈恬捏着手機鎖了屏,揣回兜裡,躲開了她的視線,咬着唇慢吞吞地說着:“沒事都過去了。”
“飛機落地了,估計快出來了。”齊芯見她這樣說,也笑着轉移了話題。
沈恬輕輕點着頭,看了眼出口的方向,傅懷琛正一臉深意地打量她,毫不避諱她對視上的眼神。
她無意和這個人碰壁,一是這個人說話難聽,二是她也沒心思和這些人打交道,便主動收回了視線:“齊芯姐,你們在這等他吧,我先回去了。”
她剛起身,齊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幹嘛呀恬恬,他最想見的怕不是我們哦。”齊芯牽過她的手,一同起身,說罷就拉着她往那邊走:“你别想太多,一會一塊吃個飯,宗明在美國這段時間,忙的心力交瘁,這邊頂着國内輿論的壓力,那邊的公司也在給他施壓,現在好不容易回來,懷琛不會碎嘴的。”
沈恬默默地被她牽着走,突然又頓住腳步,擡眸正要說道:“我還是回…”
她話未講完,被一旁的蕭卷看到,蕭卷不免有些驚訝,卻很快收了表情,看着她要側過的身子,目光轉瞬一笑,走過來:“沈妹妹來了。”
傅懷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讓人渾身不自在,假裝不在意似的,微微揚起嘴角,陰陽怪氣地對視上他的目光:“巧啊。”
“哎呦,我看看幾點了,宗明怎麼還不出來。”蕭卷見氣氛不對,立馬擋在兩個人中間,跟個屏風一樣把他們格成兩夥人,還不忘掏出來手機看時間。
話音剛落,沈恬就見譚宗明身上披了一件墨色大衣,從裡面不疾不徐地走出來,即便舟車勞頓他也依舊一副閑散矜貴的模樣,印象裡,他似乎時刻都穿着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樣。
她發現,不管什麼場合,多熱鬧,他沉默不語時,都有種與喧鬧無染的清寂感。
時慈推着行李架也随即跟出來,上面擺了四個行李箱,滿滿當當。
一旁的幾個人都走上前去給了他一個擁抱,除了齊芯給了他一束花。
蔣聿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歡迎回國!”
傅懷琛在他胸口輕錘了一拳:“國内的消息都發酵到什麼程度了你知道嗎,你沒露臉,但是人人都為你擔心呢,就怕你被老美扣押下。”
“怎麼都得着消息了?”譚宗明目光落在站在邊上不為所動的小姑娘身上,笑着朝她招招手:“過來。”
蕭卷唏噓了一聲,連忙給她使眼色,示意她過去。
沈恬看着周圍的幾個人都在看她,臉上有點不好意思,隻好小步往前挪了挪,将指尖搭在他的手心,随即被他緊緊地反握住,一把拉到懷裡,額頭處落下輕輕一吻,卻并沒有和她多說話,一邊拉着她往前走一邊和這些人插科打诨。
她隻好跟着他,走在一旁聽他們聊天。
蕭卷說道:“剩下的事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就行,你一出面兒這幫人更來勁了。”
傅懷琛冷哼道:“之前徐善同家的榮巨又不是沒出過類似的事,找不到證據就拖呗,跟他們掰扯就是浪費時間。”
“确實是,現在形勢就如此。”齊芯挽起蔣聿之的胳膊插着話,接着眼睛一亮,提議道:“我媽前段日子剛從安徽回來,說是好久沒見你們了,正好今天人齊了,就别在外面聚了,我給她打個電話,來我家吃飯吧?”
譚宗明眉眼含笑地垂眸看了一眼懷裡的人兒,沒什麼反應,便懶洋洋地說道:“我都行。”
“你外婆給我媽塞了好幾箱特産呢。”齊芯心滿意足地聽着他的回答,一邊摸出來手機打電話,一邊打趣譚宗明。
蕭卷“啧”了一聲:“你外公退居幕後這些年,我可是有些年頭沒見着他老人家了,聽我家老爺子,二位現在沒事就種點菜,生活可快活了!”
沈恬聽着聽着,意識到原來這些人私底下關系都這麼近,老一輩都互相娴熟,唯獨她連譚宗明家裡是做什麼的,都不是十分清楚,都是聽聞,現在混迹在這幫人中,接不上話,倒顯得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