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不叫靳昭甯,但我隻知道小時候福利院的院長叫我言言。
我從哪兒來,沒有人知道。
北風凜冽,北方的夜晚大街上早早的便已經沒有人了,周圍萬家燈火,家家戶戶都往外飄着飯香。
我被放在一個紙箱裡,不知道是誰把我丢棄在了福利院門口。身上僅蓋着一層薄薄的毯子,皮膚被凍得黑紫黑紫的,哇哇大哭直到院長發現了我,她拿起毛毯上的信封,俯下身子,輕柔地抱起我。
她的羽絨服沾上寒意,在這嚴冬裡和我的皮膚溫度相近,她的懷抱并沒有想象中的暖和。她緊緊擁着我,一下又一下,輕輕拍打在我的背上。
可能是她慈祥的眼神讓我感受到一股暖意,亦或是我為了牢牢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于是漸漸止住了哭聲。
那時我才幾個月大,記憶也隻有這一點點零星的片段。
院長叫王慧敏,福利院的小孩都叫她慧媽。
慧媽笑容很慈祥,身高不高,對她印象最深刻是那對厚大的耳垂,手感特别好,以至于在我年幼時一度成為我的阿貝貝。
信,慧媽并沒有收走,而是一直放在我身邊,她覺得我有權利知道這些。在我稍微長大一點後,終于知道了裡面的内容。
親愛的福利院負責人:
我帶着深深的歉意寫下這封信。我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就在幾個月以前,我的妻子難産去世了,隻留下了這個孩子。看到這個孩子,我難以控制得想起我去世的老婆,愈加無法從悲痛裡走出。加之這個孩子還有個大她兩歲的哥哥,家裡經濟窘迫,生活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盡管我舍不得,但,我沒有能力去撫養她了。
信的最下面有一串數字,是我的出生日期,再多的信息便沒有了。
原來我是被親生父親抛棄的。
這個隻在信中存在過的男人,他沒有留下他的名字,也沒告訴我,我的名字。
言言,是慧媽給我取的名字,她說她希望我能成為一個溫暖,能勇敢表達自己的人。
我知道自己是被親生父親抛棄的孩子後,并沒有難過,或許是由于福利院還有許多其他的小孩兒。有的是孤兒,有的是遭受家庭暴力而被保護在此的孩子,更多的則是像我一樣被遺棄的孩子。
慧媽對我很好,可能是由于過早斷了母乳,我一直比其他同齡小孩矮一截。
她總便單獨給我加餐,最常聽她說得話便是:“我們言言吃多多,長胖胖~”
但她并沒能如願親眼見到我竄個頭的時候。
我在福利院生活到三歲,就被領養走了。
隻記得那好像是個春天,我和其他小朋友在一間很擁擠但幹淨整潔的房間睡午覺。
那天慧媽特别高興,她領着一位西裝革履的叔叔,把我從宿舍叫出來。
我睡眼惺忪,頭發還像被炮轟了似得炸開,聽見慧媽讓我稱呼這位叔叔為“爺爺”。
我不明白慧媽為何如此高興,但還是照做了。
“爺爺。”
喊完,我很疑惑,歪了歪腦袋,他和其他大人不同。
慧媽總說我鼻梁高挺,臉小膚白,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人。凡是有人來福利院,慧媽就會牽上我,讓我一個接一個的說:“阿姨叔叔好”。而那些人總是笑得合不攏嘴,捏着我的臉說:“這孩子長得真好看,嘴也甜。”
他卻沒笑。
“就她吧。”男人留下這句話,跟着肉眼可見更開心的慧媽進了辦公室。
沒一會兒再出來時,那個男人站在遠處,慧媽臉上揚着笑,過來牽起我的手。
“言言,這位叔叔以後就是你的爺爺了,你以後就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