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昭甯是被自己的手臂麻醒的,她剛睜開眼,就被正上方的燈晃了一下眼。
她想要活動下手臂,剛動了動胳膊便發現有些沉,垂眸往那隻胳膊的方向望去——
秦杳枕着她的手臂,睡得正香,且離她僅有一拳的距離。
意識到這一點,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馬上停下動作,但對方好像并沒有被她的動作打擾,依舊閉着雙眸,沒有要醒的迹象。
靳昭甯随即拉遠了點距離,仔細端詳起懷中女人的臉。
秦杳睫毛又長又翹,上面的淚早已幹涸,臉頰上還能看到幾行明顯的淚痕,天氣太過幹燥,臉頰和嘴唇起皮更嚴重了。
從前那隻風光的大金毛,現在像一隻流浪狗,金毛的毛也不再是全金色了,長出的黑色和下面的白金色對比明顯,顯得本就蒼白的臉,氣色更差了。
靳昭甯在心底悄悄歎出一口氣,阖了阖眸,心疼壞了。
她一手撫上秦杳的後腦勺,一手摟着她的肩膀,往外挪了點身子,輕輕地把秦杳放躺在長椅上。
一陣風順着長廊吹來,涼飕飕的,靳昭甯又脫下自己的長外套,放緩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她身上蓋了過去。
再次瞟了秦杳一眼,沒醒。
靳昭甯放下心,起身,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匆匆往電梯口走去。
此時,外頭的天空暗沉,涼風席卷着路面,路上的行人皆是用雙手攏着外套,快步往屋内走去。
雲和縣的天氣就是這樣,尤其臨近冬天,雖說氣溫不低,但這風向來是不給情面的。
靳昭甯站在醫院門口,四處張望了會兒,眼尖地看見了街對面有一家炒菜,擡腳往對面的方向走去。
紅燈正在讀秒,靳昭甯在斑馬線前停下腳步。
她隻穿了一件杏色小高領毛衣,被風吹得哆嗦了一下。
信号燈後的樹葉随風搖曳,在昏黃的路燈下透着暖光。
不虧是南方的小縣城,樹葉還是那樣綠蔥蔥的,在深秋溢着一抹綠意。
要去何處才能找尋到這抹綠呢?
她擡眼望着這片凄涼中的一抹生機,睫毛微微翕動一下,深吸了一口涼氣。
昨晚那個還沒有想好答案的問題,此刻又重新跳了出來,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她現在……」
下一秒計時器跳轉成綠色,靳昭甯收回飄飛的思緒,沒再繼續想下去。她快步穿過馬路,走進那家店裡。
老闆是個很熱情的阿姨,她詢問店裡的招牌菜後,點了三菜一湯。
出餐很快,四個打包盒裡分别裝着:小炒鲈魚、糖醋排骨、白斬雞和豬肚湯,靳昭甯再要了一盒米飯,提着滿滿當當的一大袋,走了出去。
靳昭甯又去旁邊的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盒暖手貼,和幾瓶礦泉水。
靜靜地站在同一個斑馬線的另一頭,靳昭甯看着自己兩隻手都沒得空閑,霎時想到了那晚孤零零的放在她病房門口,同樣的兩大袋。
也是那晚,她在秦杳家門口親耳聽到,她說她喜歡自己。
想到這,眼睛裡泛起點點笑意。
靳昭甯回到重症監護室門口,秦杳還和剛剛她走之前那樣,躺在椅子上,隻不過換了個姿勢。
許是嫌椅子太硬,頭不舒服,她側躺着,面朝走廊,枕在彎曲的手肘内側。
靳昭甯半蹲下身子,把打包回來的東西一股腦放在地上,稍稍湊近了些,溫潤的眼神望向這人。
好像是做噩夢了,秦杳的眉頭皺在一塊,擠向眉心。
「做什麼噩夢了?」
靳昭甯一邊擔憂着一邊伸出手指,一下又一下,輕柔又小心的,試圖撫平她的煩惱。
如果此刻旁邊有人,該是要覺得她一定是愛慘了眼前的人,才會這般像對待瓷器似的溫柔。
……
秦杳醒的時候,旁邊已經沒有靳昭甯的身影了,走廊很空曠,隻有來往的幾個護士。
一陣風卷過,在接近深夜的時間裡顯得尤為陰涼。
靳昭甯的懷抱給足了她安全感,下午哭着哭着,不知不覺間就睡過去了。
她呆愣地睜眼,揉着揉迷糊的眼睛,感覺腦子沉沉的。
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但她隻依稀記得自己好想一直在逃亡,直到從天而降的一雙大手,替她擋住了身後追趕她的人。
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一股熟悉地氣味伴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從鼻腔飄進大腦,打斷了她的回憶。
秦杳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倏地坐起身。
「媽媽醒了嗎?」
她一邊想着一邊起身,靳昭甯的大衣從身上的滑落,掉在地上。
秦杳一心想着媽媽,暫時沒有管它,一個跨步走向病房門口,探身從玻璃小窗望去——
秦母還像下午見到的那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許是下午已經發洩出了情緒,她沒再哭,隻是微微阖了阖眼,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又坐回到了那張鐵質靠背椅上。
靳昭甯的那件大衣不知道掉在了什麼上面,微微隆起。
秦杳俯身下去,拾起大衣,抖了抖,疊好放在身旁。
一直被大衣遮擋住住了視線,此時地上的那堆東西才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些光。
秦杳捕捉到光亮,側目而視,居然看到了她的那個保溫桶,旁邊還有另外兩個沒見過的保溫桶,标簽還挂着,顯然是新買的。
還能有誰會準備這些呢?答案不言而喻。
秦杳這時才想起,一直在她身邊的靳昭甯不見了。
「去上廁所了嗎?」
秦杳四處張望,都沒見着人,正納悶着欲要起身去衛生間再找找,口袋裡響起了一陣微信提示音。
她摸出手機,點開置頂聊天框,對面的消息赫然出現在屏幕上——
[趁熱吃。]
[我打車先回去了。]
[最近我也會有些忙,你好好照顧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