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才不管蕭景晨願不願意聽呢,他的嘴角帶着一股近乎天真的邪惡,一字一字的說道:“之前母親受封,我們去過一次京都,和京都的一些達官貴人多少也有些交情,打聽出了不少的事。聽說皇上近些年非常的忌憚殷家啊。”
這下柳蘭湘有些聽不懂了,好奇的發問道:“為什麼要忌憚殷家?殷家遠在幽州,對京都能有什麼影響?不是應該忌憚京都的那位宰相和甯家嗎?”
柳蘭湘聽不懂,蕭景晨卻是明白的,顯然柳笙說的事在京都和宮裡早就不是秘密了,他心知肚明,隻不過即便到了此時他仍舊不願接受,瞪着柳笙,重重的哼了一聲。
“殷家手裡有兵啊。”柳笙也不在意蕭景晨的态度不好,反而是耐着性子跟柳蘭湘解釋道,“幽州地處邊境,需要大量的軍隊做邊防,常年都需要處于備戰的狀态。自古以來,幽州的節度使就手握私兵,這些兵甚至直接聽命于幽州節度使而不歸皇帝管轄。殷家在幽州這地方發展幾十年,出了三代節度使,手中軍隊的人數和實力遠超衆人想象。這些兵進可以守衛邊疆保家衛國,退可以攻打京都奪取江山。幽州又山高皇帝遠,殷家人在這裡有什麼動作,很容易就能瞞得過京都。等到殷家真的帶兵打了過去,一切都晚了。所以你說皇帝會不會忌憚殷家?”
柳蘭湘恍然大悟剛要點頭,就聽蕭景晨氣急敗壞的吼道:“我外祖父才不會做那種謀逆叛亂之事,是甯家的那夥人栽贓陷害殷家。明明甯家的人才是狼子野心,他們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架空父皇的權利,朝中上上下下的文武百官都是甯家的親信,對宰相的服從甚至高于對父皇的。就算是有人要謀反,也是甯家的人。父皇就是被他們騙了,不對,是被他們威脅了,才會懷疑到殷家頭上,其實父皇心裡是相信殷家的。”
蕭景晨吼的臉紅脖子粗,瞪着眼睛的模樣幾乎可以用“睚眦欲裂”來形容,吼完後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努力的平複着心情。
柳蘭湘有些同情的看着失态的蕭景晨,低聲提醒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的父皇真的相信殷家相信你母親,你又何必這麼生氣呢。”
“我……”蕭景晨被反駁的啞口無言,一口氣堵在胸口,憋的他一張稚嫩英俊的臉更加的紅了。
柳笙冷笑道:“你看,我妻子都看出來你再虛張聲勢、自欺欺人了,你父皇究竟是真的被甯家蒙蔽了、威脅了,還是就此懷疑上了殷家,你心裡清楚。你急着和我們争辯是無用的。”
蕭景晨被他們夫妻刺激的頓時敗下陣來,他好似突然洩了氣一般,連背後的脊梁骨都被人給抽走了似的,整個人萎靡的癱軟了身體,再也不複一直以來的強硬驕傲。
“為什麼父皇不相信我們,他怎麼可以懷疑母妃,懷疑外祖父呢?整個殷家一直都對皇室忠心耿耿,從來沒有過反叛和忤逆之心啊。還有母妃,他們不是很相愛嗎,愛一個人難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給予嗎?明明父皇可以保住母妃的,但他卻還是放手了,就連我被皇後趕出宮去,遭遇刺殺,他都當作不知情,縱容這樣的事情發生。蘭湘姐說的對,如果父皇執意要保住我和母妃,他是可以做到的,甯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和父皇徹底撕破了臉。他沒能保住我們,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打算這麼做,我和母妃的性命終究是不值得他冒險的。”
說着,蕭景晨就啜泣了起來。
柳蘭湘心軟的毛病又犯了,她同情的看着這個比自己還小的皇子,心裡竟泛起一種類似于母愛般的憐憫。
是誰說有個好的出身就會一生順遂幸福的,眼前的蕭景晨還不是最好的例子?天底下有幾個人能比他的出身好,可結果怎樣,他過的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普通百姓家中尚且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家中時常有歡聲笑語,可以得一世的平安終老。他呢?母親被人陷害而死,自己則被迫逃亡在外,幾次險些喪命,每一天都過的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而當這一切悲劇發生的時候,他那位全天下最尊貴的父親卻在一旁冷眼旁觀,默許了這場悲劇的發生和延續。
柳蘭湘不知該如何寬慰蕭景晨,又或許以蕭景晨别扭倔強的性格,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
不過這難不倒她,她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安慰開解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将說話的内容轉移到别的人或事身上,最好那個人還是你要安慰之人最仇恨的,以此來達到同仇敵忾的效果。
因為這世上有兩件事可以瞬間吸引住一個人全部的心思,一個是愛,另一個就是仇恨。
柳蘭湘趕緊将談話的内容再次轉到甯家身上,好奇的嘀咕道:“咱們的皇上也真是奇怪,被甯家的人架空這麼多年,連後宮的事都要聽皇後的,怎麼看都應該視甯家為最大的威脅。他不擔心甯家的人造反,反倒過來忌憚千裡之外的殷家。要知道甯家的人和勢力都在京都,就在皇城根腳下,不是更具威脅?真要是反叛起來,出個家門走幾步就能進宮把皇上給宰了。反而是殷家距離的這麼遠,就算想謀反,也要帶着大軍千裡迢迢的打過去,這一路上耗費時日不會少,宮裡得到消息都來得及準備反亂的。”
顯然,柳蘭湘說的這些話也是蕭景晨一直想不明白的,他憤憤的說道:“我也想不通,甯家怎麼看都比殷家更狼子野心,也更有威脅。他們可就在天子腳下啊。為什麼父皇甯願相信甯家的人也不相信我們,難道真的是長久以來被甯家的人挾持控制,已經習以為常了?”
說到最後,蕭景晨的語氣裡諷刺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