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傍晚,隊伍在快馬加鞭的趕着路,他們算錯了時辰,以為可以在天黑關閉城門之前趕回幽州,因此并沒有在上一座城池歇腳過夜。
可誰知情況卻并不樂觀,按照他們的速度,大概率不能在關城門前進城,這一路上也沒有其他的鄉鎮城池可以留宿,所以他們今晚多半還是要在野外過夜。
就在衆人風塵仆仆的快馬趕路時,前方官道上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随後肉眼可見的看到被馬蹄踐踏揚起的漫天黃土,塵土的後面是騎着高頭大馬揚鞭而至的一列士兵。
柳家的隊伍緊急的停在路邊,衆人紛紛下車看向由遠及近的大隊人馬。柳蘭湘拉着柳笙的袖子,緊張的問道:“是誰?不會是來追殺七皇子的人吧。”
蕭景晨也被柳蘭湘說的緊張了起來,一張小臉頓時繃緊,身體也處于緊張的狀态中。
柳笙趕緊說道:“追殺七皇子的人都是一群晝伏夜出的黑衣人,他們都在暗處行動,怎麼會大張旗鼓的派出一整支軍隊來。而且他們來的方向是幽州。”
蕭景晨似是明白了什麼,倒吸一口涼氣,驚喜又不敢相信般的看着柳笙,柳笙笑着點了點頭,道:“你沒猜錯,來接你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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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對人馬就來到了柳家面前,帶頭的是一位人高馬大的中年漢子,他剛從馬背上下來,就見蕭景晨已經像一陣風似的竄了過去。
“舅舅。”蕭景晨整個人撲到了男子懷中,将人緊緊的抱住。
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曆經艱難險阻的孩子,在漫長的旅途過後,終于回家了。
“景晨,是你嗎景晨,來,讓舅舅看看。”男子先是擁抱了一下蕭景晨,随即雙手箍住蕭景晨的肩膀,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是我,舅舅,是我。”蕭景晨哭了出來,再度抱住舅舅的腰。
來者是幽州節度使殷奇峰的長子殷琅。
在收到柳笙派人送去的由蕭景晨親筆書寫并附贈着信物的書信後,殷奇峰簡直是如遭電擊。為了防止信件落入他人之手,蕭景晨在信上并未把整件事交代清楚,隻說了母妃之死,說自己被宮裡的人追殺,正在好心人的護送下前往幽州。
殷奇峰當即派長子帶兵前來相迎,來之前他們甚至做好了落入敵人陷阱被圍攻苦戰的準備,誰想竟然真的看到了本應好好待在宮裡的蕭景晨。
見到蕭景晨後,殷琅的心“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預感直沖大腦——既然外甥從宮裡逃到了幽州,那麼他的妹妹……
“孩子,你母妃呢?她真的……”殷琅緊緊的抱着蕭景晨,哽咽着問道,話說到最後,也沒忍心将最後結果說出來。
“舅舅,母妃死了,被皇後和甯貴妃害死了。”蕭景晨腦袋埋在舅舅的懷裡,放聲大哭。
殷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這個高大威武的漢子發出了一聲怒吼,“珍兒。”
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這位鐵骨铮铮、威嚴魁梧的大将軍,居然當着手下和柳家人的面,像個孩子一般放聲大哭。
柳家的人看的目瞪口呆,但是殷琅帶來的那些人都是跟了他許多年的親兵,有些甚至家中三代都在殷家手下當兵的,所以對殷家的人非常了解,看到他們的将領哭的這般傷心欲絕,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這些人也面露悲痛,有些年紀大的老兵還跟着一起哭了,看來是都在緬懷逝去的娴妃。
柳家人不清楚,但是這些親兵卻知道,殷家的人感情有多麼的好,有多麼的重視親情。
殷奇峰在整個幽州都是頗有盛名的好男兒,不僅僅表現在他骁勇善戰、愛民如子、剛正不阿,他還是一位幾乎被所有幽州的女人都誇贊的好夫君。
殷奇峰這輩子隻有一位正室夫人,便是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妻子白蕊。白家和殷家算是世交,也是幽州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
殷奇峰和白蕊自幼就在一處長大,稍大了一些後,兩人甚至并肩上過戰場。那白蕊也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自小習武,會騎馬會打仗,對兵書更是頗有研究,乃是一位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将軍。
兩人十七歲那年成了親,自此夫婦二人齊心協力共同料理着幽州這片土地,對外抵禦外敵入侵,對内發展經濟穩定治安,守護着幽州的百姓。
他們夫妻伉俪情深,又有共同的興趣、理想和目标,感情自然好的不得了,婚後育有三子一女。殷奇峰身為幽州地界的“土皇帝”,位高權重,可他連一位侍妾都沒有,對妻子更是百依百順體貼入微,不知引來多少女子的羨慕。
因為父母的感情好,連帶着子女都格外的重視親情。殷家的四個孩子個個頂個的出色正派,在家孝敬父母友愛手足,在外愛民如子純善仁義。可以說在整個幽州,誰提到殷家的人,都會忍不住的豎起大拇指。
殷家的四個孩子感情非常好,特别是三位兄長對最小的妹妹殷珍,更是當成眼珠子一樣的疼。
他們本以為可以在幽州為妹妹尋一位最好的兒郎,讓妹妹一生都順遂喜樂,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殷家全家進京面聖,殷珍居然和太子一見鐘情,這也直接導緻了她一生的悲劇。
後來太子登基,殷珍入宮為妃,蕭景晨也緊跟着出生。為了讓他們母子在宮裡能過的平安,殷家的幾個男人更是卯足了勁兒為皇室效力,他們守衛着邊境不讓鄰國入侵,大力發展幽州的經濟,殚精竭慮,将整個幽州治理的井井有條。
他們想的是,隻要殷家對皇帝忠心、對朝廷有貢獻,皇上自然會愛屋及烏,善待殷珍母子。他們這是在用自己的軍功和政績來換取家人在宮裡活的更好。
世代武将出身沒什麼城府又在幽州這種質樸之地生活久了的殷家人,哪裡懂得京都的水有多深,哪裡知道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又哪裡能猜中莫測的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