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跟木藥在飛艦上分到了一個臨時宿舍。
她們在趕往戰場期間,大多時候一同在貨運艙陪着咪咪談天說地。
但在分别時,兩人又不約而同地不告而别。
忍冬帶着蒼老的雪獅子踩着枯枝敗葉,緩慢地向前移動。
她一直注意着咪咪的狀态,看着它逐漸明亮的眸子,看着它緩慢而又堅定的步伐。忍冬覺得,它好像知道前方有誰在等它了。
那雙在這兩年逐漸疲倦的渾濁藍眸漸漸随着期盼明亮了起來。
忍冬看着它,眼眶卻盈潤了幾分,熱意浸泡着眼球。
仙舟跟豐饒孽物的戰場總是會有席卷而入的星球,這次也不例外。
跟她家鄉已經破壞殆盡的黃沙不同,這裡,還殘存着泛黃的綠意。
前方不遠處,就是駐紮在這裡的仙舟軍隊。
還未踏入,忍冬鼻尖就已嗅到了鐵鏽味夾雜衰敗植物汁液的氣息。很熟悉,熟悉到……仿佛她又回到了那輪黑日出現的地方。
青翠的眼瞳倒映着雪白皮毛的獅獸,它漸漸與那些她身邊逝去的生命開始重合。
長生是恩賜,也是折磨……
“忍冬醫士,這片就是您負責的區域了。雖然戰局已經明朗,但還請多加小心,有事呼喚雲騎。”
帶着忍冬來到這裡的雲騎友善告誡她之後,轉身離開的腳步漸漸加緊,奔向了其他地方。
忍冬掀開歸屬于她的帳篷門簾,把咪咪趕進去之後,不自覺回頭看了一眼那位雲騎離開的背影。
感覺……跟他們當初踏入戰場的年紀差不多呢……
此行雖是為了讓咪咪見景元,但忍冬好歹算得上學宮醫用科畢業的學生,帶大她的老太太還是經驗豐富的丹鼎司醫士。所以,情感跟理智讓她不能擅離職守。
忍冬在積極治療傷員,也在觀察局勢。
在發現此處沒有能威脅到她的敵人之後,她果斷放咪咪“自由”了。
距離主帳不遠的帳篷裡,忍冬在木藥一臉無語的表情中蹲在了趴地的雪獅子面前,輕輕梳理着它的鬃毛,說:“咪咪~你現在可以去找景元了哦~”
雪獅子好像聽懂了,慢吞吞站起身用頭蹭了蹭她的膝蓋,然後,緩慢邁步走出了帳篷。
它去找景元了。
忍冬低垂着眉眼看着地面,沒有看它離去。
木藥又翻過一頁醫書,緩緩輕歎:“你不跟着去嗎?天策将軍應該不介意的。”
碧瞳悠悠地從注視地面挪到了木藥身上,濃密上翹的羽睫撲閃,桃紅色的唇瓣輕勾,身姿懶散走近,倚靠到了木藥另一邊的木椅上:“他不介意,我卻不能做。咪咪事出有因,還是沒有靈智的獸類,不會有多少人把視線放到它身上。
……但我嘛~可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的~”
“明智之舉。”木藥舉起瓷杯啜飲了一口。
寰宇科技非凡,但在相争之戰上,卻也是煙塵滾滾。景元雖很注重自身整潔,但情況危急時,也有顧不上的時候。
他身後帶着肅穆的雲騎軍回營,身姿挺拔,步似飛箭,但如玉指節卻不斷輕彈着衣袍上的灰漬。
長時間的神經緊繃之下,越接近結束,他越是在松弛之時神思遊離。
咪咪不知道怎麼樣了,忍冬……沒有忘記他吧……
“景元将軍,您該休息一下了~作為醫士,我可不能看着有人在我面前糟踐自己的身體~”
笑眯眯的狐人醫士暗含告誡的話語把他的神智拉了回來。景元回神,立刻笑着對這位特色鮮明的曜青醫士說:“椒丘先生,現在可還沒到休息的時候啊~您還是暫且饒過我吧,不然,虛陵那邊可有得說道了~”
椒丘歎氣,頭頂玫紅色尖尖的狐耳下壓了幾度,又很快恢複了豎立:“将軍啊~話雖是這般說,可椒某被分配到将軍手下,您的身體狀況可在我職責之内的,椒某可不想被羅浮上牽挂将軍的女性生撕了啊~”
“先生這話打趣太過,景元可沒有如此大的煽動力啊~”景元無奈揉捏着鼻梁,一臉苦笑。
“将軍謙虛……哦?哪來的白獅?”椒丘還想勸說,但眼尾一掃,看到了一隻快速跑過來的白獅子。渾身雪白,藍眼湛湛,皮毛雖由于年老枯燥了些許,但依舊散發着柔順的光澤。
是有人精心飼養的孩子。
景元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睜眼看向了那邊。那雪獅子清透的藍眼也直直看着他,向他跑了過來。
“咪咪?”
就跟以前在羅浮上呼喚它一樣,景元下意識也喚出了惦念的名字。
“嗷~~~”雪獅子在這句呼喚後肉眼可見以更快的速度沖向景元。但它年紀大了,再快,也隻不過多邁一兩步。
景元身後蓄勢待發的雲騎在椒丘的示意下收回了防備,隻留下了常駐在景元身邊護衛的雲騎。剩下的,椒丘帶着他們自然繞過了蹲下身抱住雪獅子的景元,離開了。
夕陽落下了最後一抹餘晖,仰頭望天,寰宇中那些赫赫有名的星球成為了此地天空中閃爍的繁星,深藍幕布下,隔着不遠的距離,忍冬跟他們同處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