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又好奇的夏油傑一把撈起小鹦鹉,熟練地利用黑暗,蹑手蹑腳離開陷入熟睡的家。
“我們要去哪裡?”霖環視空無一人的社區街道。
初冬夜晚的溫度低,夏油傑裹着一件厚實的外套,呼出的霧氣在面前散開,“去郊區,那裡沒什麼建築,鬧出動靜也不會被人發現。”
霖其實很想問夏油傑的代步咒靈,蓦然意識到他們還未曾深入探讨過彼此的術式能力,閉上嘴,貼近小主人的脖子。
夏油傑把小鹦鹉揣進大衣口袋,隻冒了個毛茸茸的頭。
城市邊緣的郊區是繁華與甯靜的交界,長長的道路将高樓與樹林分開,龐大的樓影矗立在墨藍的夜空。
一邊是燈火輝煌,一邊是冷松入雲。
夜晚的森林太過寂靜,将冬日的風聲抵擋在外,銷聲匿迹,隻有腳踩碎枯葉的簌簌聲。
夏油傑放開小鹦鹉,詢問道:“記得這兒嗎?”
霖松松合攏的翅膀毛,飛至其身側:“是小主人撿到我的地方。”
要論當初小鹦鹉受傷的原因,也算是夏油傑間接促成的。為了追捕逃跑的咒靈一路而來,操使自己的咒靈與之纏鬥,誤打誤撞傷了對方。
霖:“所以傑才會将我帶走還照顧我?”
夏油傑:“抱歉。”
霖:“傑,為什麼要道歉?這也是你我的緣分,何況你還救了我。”
實際上,為了祓除那隻龐然大物,夏油傑還損失了自己的坐騎,被吃掉了。他隻得回到曾經收服蝠鲼的地方,碰碰運氣再找一隻。
幽深的樹影為過路人指引方向,深處有令人牙齒打顫的動靜。
夏油傑一邊走一邊言簡着自己的能力。
他幼時覺醒的生得術式天生具備一種能力【咒靈操術】,令咒靈成為仆從,服從自己的命令。這項術式在他擁有的那刻起,大腦自動讓他理解了基本操作與技巧,包括使用體内特殊的力量将髒東西祓除并搓成球,通過吞咽的方式調服…
他實在不願回憶吃下一顆人類咽喉能适應的極限球體有多麼窒息、疼痛,一遍遍抵抗身體反嘔的過程。
人類咽喉的直徑為一點五到兩厘米,最大限度可展開為直徑四厘米左右,也就是一顆乒乓球…
而咒靈玉的直徑遠大于乒乓球…
黑色球狀物其實沒有味道,但反饋給精神的刺激再反作用回軀體的五感,才具像化為【擦過嘔吐物的抹布一樣】,更類似于他的術式在調服咒靈時所需的代價。
夏油傑後期黑化的原因之一,便是不斷吃下咒靈玉而心生【壓力】,這點類似人類誕生的【詛咒】,自其創生之日就已存在。
夏油傑是個别扭的人,明明妄圖通過傾訴而釋放情緒,卻又顧慮向外展現内心真實且脆弱的一面。
他端于高牆之上,困獸猶鬥。
霖将小主人的掙紮看進眼裡,豁然見林外有光,一邊吸引夏油傑跟過來,一邊飛過去,而之前那陣極輕的怪聲則更真切。
原是一潭湖水,湖心影影綽綽,反射着微弱的光。
在空蕩蕩的湖邊站着一隻渾身長滿孔洞的怪物,頭頂豎着兩角,裂開的嘴上有幾隻列陣着的眼睛,嘴裡在吃着什麼。
帶有血腥味的空氣中,不時擴散着窸窸窣窣的聲響。
無論看多少次始終無法适應奇形怪狀的髒東西。
“傑,快看,有咒靈,醜死了。”霖飛回小主人身邊。
夏油傑沒有具體估算咒靈等級的把握,右手五指張開,掌心的空氣在扭轉,剛形成的黑屋又散開,他看向小鹦鹉:“給我看看你的能力。”
“正有此意。”霖向不曾主動發起攻擊的咒靈投去視線,運轉咒力将其石化。
低級咒靈對主寵二人組構不成絲毫威脅。
霖擡起翅膀快速劃了一道口子,相觸的地方沒有沾染暗色血漬,而是會在石化解除後流動與噴灑,像金剛石切割石頭的印子般凝固。
霖自豪道:“有石化的能力與堅硬的翅膀。”
夏油傑觀察那條割開的傷口:“應該有限制的吧?”
霖:“嗯,三秒,要是太強的估計就沒那麼長的時間。具體能硬控多久,還得多次實操。”
夏油傑:“倒是個不錯的成長型輔助技能。”
【世界錨點已加深。】
霖吹了個鳥哨。
咒靈解除石化狀态,先前的傷口蹦出一串血珠,眼見着朝自己攻來,夏油傑擡手便将其祓除,搓成咒靈玉放進口袋。
小鹦鹉沒有叽叽喳喳地問這問那,令他格外心安。
夏油傑指了指湖對岸,繼續向深處前進。
這汪湖泊占地面積寬廣,似是認為打造的景緻,遠可遙望湖心棧道交錯。倒退幾十年往前,腳下的土地還隻是連袂大海的沖積扇。
在人們眼裡是開發與利用。
在大自然生物眼中卻是破壞與占有。
栖息之地被人工填埋的土地侵蝕,也埋葬了無數沉睡的生靈。
咒術師能将情緒化為咒力所用,除了他們,世間七情六欲就像溢出瓶子的顔料,将世界染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