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山風忽然大了起來 ,雀兒吃飽喝足飛回巢穴進入安眠。
後山正西方向無人,悄然無聲,菩提樹高大挺拔枝葉翠綠,樹梢在風中沙沙作響。
“師兄的溯魂之術可以追溯到多遠的時期?”溫頌提着裙擺,撥開擋路的樹枝。
西面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劍心宗埋葬渡劫失敗,壽命走到盡頭的仙師遺體的地方,不常有人走動,山路不算好走。
“眼下隻能追溯十年以内的生平經曆,待我突破元嬰便可再加十年。”齊玉撓撓後腦勺,“不過最近我遇到瓶頸期,想要突破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冥思苦想又實在想不通到底差了哪一點。”
雲初追上來與他同行,趁其不備敲他後腦勺:“你這榆木腦袋能想通才見鬼呢。”
齊玉捂着後腦,回身反擊,嘴上不甘示弱:“你才榆木腦袋,我結丹可比你早一年呢,到底是誰笨,姐?”
祝錦用劍鞘撥開攔路的灌木:“他們姐弟二人平日裡胡鬧慣了,正經不了幾時,習慣就好。”
看長相實在無法相信他們二人會是雙胞胎姐弟,齊雲初隻比齊玉早出生那麼一刻鐘。
二人性格跳脫,又是謝崇最小的徒弟,平日裡鬧騰的最厲害的就是他們姐弟,謝崇雖喜靜卻也不會太拘着徒弟,在明月峰尚算自由。
溫頌拂掉衣袖上的草葉,不由自主笑起來:“ 還好啦,我覺得挺好的啊。”
小時候看到鄰居、同學都有哥哥姐姐,她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央求父母給她生一個弟弟妹妹都行,父母都是工作狂,并不願意花時間在生育上。
她的童年富有而孤獨,卻也給了她許多思考的時間,讓她在十一歲時就做出了第一輛A級機甲戰車,榮獲青少年組冠軍。
“嗯。”祝錦簡單應了,“我們回宗門的路上一直在猜測五師妹是個何等人物見到你之後發現我們都猜錯了。”
“你們心中的五師妹是什麼模樣啊?”溫頌好奇,揪了片樹葉拿在手中把玩。
祝錦笑起來,灑脫不羁,狐狸眼增添魅力:“怎麼着也得是個絕世高手。”
溫頌不由自主笑出聲:“那讓你們失望了,其實我連靈根都沒有。”
“那又如何,你的機甲人人稱贊,我雖未見過,但必定風光無限,才引的衆弟子贊不絕口。”祝錦走上一個台階,“師父的眼光從來不會錯的。”
二人相談甚歡,話題不知不覺轉到謝崇身上。
“話說,師姐是何時拜入師門的?”溫頌有心打聽,“師父他性子清清冷冷,一直都這樣嗎?”
祝錦不由側頭,眸子裡帶上一點探究,良久後,如實告知:“我三百年前拜入師門時便是如此了,師父他是鳳鳴國太子,上有六個皇兄,下有九個皇弟。”
“為了儲君之位,兄弟阋牆、手足相殘,師父親眼目睹與自己交好的三皇子與十一皇子被構陷叛國謀反,處以極刑,他心傷過度,無意卷入奪嫡與朝堂紛争,遂放棄太子之位一心向道。”
謝崇那一身矜貴優雅的氣度,還有他平日吃穿用度極為講究就有了很好的解釋。
跑在前面的齊玉正被雲初追得四處躲避。
“我說說怎麼了,我就說,我就是比你厲害,每次一說你都要急眼,哈哈哈。”
“齊玉,你站住!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此時再來看姐弟二人,溫頌竟有種歲月靜好之感,謝崇想要的不過如此吧,生于皇家,注定了無情孤獨的一生,所以,徒弟再鬧騰他也不忍去責備。
溫頌低聲道:“那他如今…… ”
“幾百年過去了,滄海桑田,時移世換,鳳鳴國早已不複存在,就算不釋懷又能如何呢?”
是啊,又能如何呢?
不說謝崇,就說她,身處陌生的修真界,初來乍到時的惶恐無助,夜深人靜時的思念,她最了解。
她會想,父母在收到她死訊時會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情?一想到這些,她胸口悶痛,無法呼吸,縱使難過也無法回去,無法見到親人。
隻有釋懷才能得以重生。
“就是這裡,祝師姐,溫師妹快過來!”雲初招手。
溫頌加快步子趕了過去。
眼前是一處地下洞穴,洞高約莫十丈左右,洞窟極深,盡頭是一望無際的黑暗,貼着石洞根有潺潺流水,還有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她還以為埋葬之地怎麼着都會雜草叢生、破敗不堪呢,沒想到是如此清幽之地。
狻猊被火箭炮轟炸過,腦袋受傷最嚴重,早就不見蹤影,屍身全是碎肉斷骨,正堆在靠近拐角的石洞裡。
齊玉閉上眼,掌心淡淡靈力傾瀉而出,籠罩住屍身。
兇獸生平所見所感如潮水般湧向他,他的意識行走于兇獸所經之路,他看到了荒原、荒原、望不見盡頭的碧綠荒原。
它正與一頭獅頭龜身蛇尾的兇獸打架,嘶吼聲撕裂耳膜,視線一轉,龍身鳥首兇獸視而不見,正站在原地假寐,雙眼将閉未閉,一線血紅眼珠似乎…… 正在望着他。
齊玉心中咯噔一聲,正打算細看,畫面陡然一轉,藍色、藍色、無盡發光的藍色。
‘唰’!刺眼的藍光。
齊玉閉上雙眼。
那是何物?那光亮為何如此刺目?
片刻後,他試探睜眼,視野中一人身穿玄色鬥篷,逆光而來,看不清面目。
“開始吧。”他身旁還有人,同樣身穿鬥篷,聲音有些失真。
面前的鬥篷人不發一語,點點頭,突然朝他伸來一隻手,手臂手掌皆籠罩在黑色裡。
“啊!”齊玉慘叫出聲,感覺腦袋裡楔入了千萬根銀針,痛得他忍不住想要打滾撞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