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向來随心所欲,更沒有收拾尾巴的習慣,若是哪裡暴露了,也屬實正常。
而馬元駒又是三通會如今舉足輕重的人物,他昨夜的突然暴斃必然會引得三通會大發雷霆。
原本他打算今天早上就離開北蒼的,但看到樓下正在對壘的協會巡查和三通會的人後,應該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
此時的北蒼城城門口,協會城區巡查增員三倍,而三通會成員也是傾巢出動,全城人員禁止出城,被頻繁盤問的路人百姓也感到惶惶不安,而協會和三通會本就不對付的兩波人馬更是互看不順眼,一早上摩擦不斷。
蘇幼不語,隻是下床從挂衣服的架子上扯下一條衣服,脫掉酒店的睡袍套上。
嚴熄拉上窗簾,一回頭就愣了一下,蘇幼扯好對她來說過于寬松,但恰好蓋過大腿的衛衣下擺,轉過頭理直氣壯地回視。
她穿的是嚴熄的衣服。
嚴熄抱臂,沉默片刻,才說道:“我下去看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卧室,玄關“啪嗒”一聲合上。
蘇幼打了個哈欠,轉身進入浴室洗漱。
她也大概猜到外面是何情況,并不擔心嚴熄在這時候離開北蒼,他出不去,自然還是會回來的,雖然不是她所想的,但這也确實給她争取了一些時間。
隻是隔壁和樓下的那些麻煩,得想辦法盡快處理掉才行。
嚴熄下至一樓,一出電梯,就看到樓下大廳外正在氣拔弩張的一群人。
穿着協會制服的治安巡查,和穿着三通會會服的員工打手,兩波人馬各自站在大門外一邊,誰也不讓誰。
“讓開,這酒店是我們三通會的地盤,我們來自己的地盤,你們協會在此阻攔是想越界嗎?”
三通會為首一人叫孟荷,耿裘戎的直系下屬之一,在三通會也是個人物,為耿裘戎辦過不少好事,在馬元駒加入三通會前,她一直擔任馬元駒的位置,實力在三通會内是崇江之下的第二高手,隻是馬元駒來了之後,她才屈居第三。
小米和其他幾個協會治安組同事,堵在門的另一邊,同樣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永炀酒店涉嫌犯罪,現還在調查封鎖期内,閑雜人等不得入内,怎麼?你們三通會硬闖是想越界嗎?”
王剛是被放出去了,但其他人的罪責還在,就此機會協會暫時可以控制他們,永炀酒店的接管權這期間也在協會這邊,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何況今日一早,在爆出馬元駒暴斃的消息後,剛從重傷狀态蘇醒的萬天宇就讓他們到此守着,就是為了以防三通會的人借機為難住在永炀酒店裡的人。
馬元駒作為五階強者,是三通會家主耿裘戎的左膀右臂,如今左膀右臂丢了一臂,痛失一名重要的猛将,三通會正在氣頭上。
又恰有路人宣稱昨夜看見是一頭怪物形狀的東西在橋上殺害了的馬元駒,從而更加佐證馬元駒的死亡并非意外失足落水。
三通會便以可能有魔種混入城中作亂,或有人假扮魔種殺害馬元駒為由,要求協會封鎖全城,不讓獵魔人進出城門,同時拿着一張模糊的畫像就到處滿大街盤問昨夜去過五十雀街,以及出沒在五十雀街附近的人,強制協會配合,攪得滿城人心惶惶。
“昨夜淩晨馬主管在玉通橋上被人殺害抛屍,三通會已經和你們協會知會過了,讓你們協助找到兇手。
現在任何值得懷疑的人員都是殺害馬主管的嫌疑人,而這酒店内,我們還沒查過,難道你們有什麼想要包庇的人嗎?”
孟荷條理清晰地反駁,外加給對面扣了一頂帽子,三通會能在北蒼城和協會平分秋色許久,會中之人也并非全是莽夫。
前兩天王剛在自家地盤失手,還害得她三名下屬下落不明,昨夜馬元駒又暴斃于五十雀街,同樣是在三通會自己的地盤上,實在是打臉,
她今日到此,一是為了找回那三名下屬,二也是想會一會在此入住,讓王剛他們失手還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那兩個新人。
至于尋找殺死馬元駒的兇手隻是順帶,一個靠不幹淨手段蠱惑上司,在自己地盤還能被殺的蠢貨,她才不關心一個廢物的死活。
小米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嗤笑一聲:“你們三通會給的帽子,協會可不敢戴,馬元駒暴斃一案,疑點衆多,到底是不是他喝多了失足落水還是被他殺還沒有确鑿證據。
僅靠一個老眼昏花的醉漢老翁還隔着百米距離看到的場面所陳述的一面之詞,就敢拿着一張四不像的畫像到處尋找嫌疑人,害得滿城百姓惶恐不安,協會願意配合你們封鎖城門已是給足面子。”
“再說辦案,該是協會主導,允許你們從旁輔助才對,别倒反天罡,更别想借機行你們那龌龊的不軌之事。”小米伸出兩指對了對自己的眼睛,又朝向對面,“我們會一直盯着你們的。”
“在你們有确鑿的證據之前,這酒店,你們進不去,裡面的人,你們也休想帶走!”
從昨夜淩晨發現馬元駒屍體到今日一早,三通會就一直在要求協會的人做這做那,把他們的人當牛馬使喚,本就積怨已久的兩方人馬,經此一下更是徹底爆發了矛盾。
“祝小米!你們是想跟三通會徹底撕破臉嗎?”孟荷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小米手掌做扇扇了扇臉,“哎呀哎呀,有人急了急了,撕什麼臉啊,我們協會給你們讓的三分薄面不夠,還想蹬鼻子上臉難道不是你們?”
“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戶,這種人仇家不知幾何,三通會要給他立戶,協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今,如今人死了,還不消停,真當我們協會是紙糊的啊?”
孟荷被小米的語氣氣得不輕,臉色都扭曲了一瞬,“好!很好!看來你們協會是想撕毀兩會協議,不想得到三通會的幫助了。”
小米嘲弄的語氣變得正色,眼中冷漠,輕嘲道:“孟荷,你這些年跟在那個男人身邊,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腦子裡就全是狗苟蠅營。”
“你以為我們協會這些年讓着你們三通會是為了什麼?是,協會後生青黃不接,我們需要你們三通會的幫助抵禦魔種,但這又是因為什麼?
還不是你們一直以來做的那些事,覺醒者和獵魔人都被你們設計騙走,你們實力壯大了,想要話語權,我們讓,你們要簽的協議,我們簽,但你别忘了,我們的退步和忍讓都是為了什麼。”
“當年若不是會長他們,你以為會有今日的北蒼?我們都在北蒼城内,大家都是利益共同體,我們才剛進入修養期,等來年魔種複蘇,又是一場大戰,所有人都面臨着生死存亡。
然而整個北蒼城還能參戰的五階騎士尚不足五人,都這樣了,你們想的還是瓜分北蒼,取代協會,你們就是吃得太飽了才這麼沒事幹!”
這些事在協會裡都不算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無論在外面跟三通會的人起了什麼沖突,最終都以忍氣吞聲和平共處為主。
所有的妥協都是為了北蒼城和北蒼的百姓。
但有時候,他們也會覺得委屈。
他們都是從小被選作獵魔人的種子,在協會刻苦學習、訓練,懷着保家衛民的心,最後有的人回歸普通人生活,有的人出走,還繼續留下的,哪個不是一腔熱血的孤勇者,都懷着要上戰場的必死的決心。
會長說,忍,所以他們忍。
但當忍讓也無法得到尊重還差點養虎為患的時候,就沒有忍讓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