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閑聊,女孩問。
前面的路忽然寬了,兩道偶爾有幾家破敗的商戶。謝守人有些不想談這些,況且對方是一個小孩,隻是他從小到大得到的家訓又使他素來不願說謊。憋了半晌,他終于尋到一個合适的說辭。
“很黑的地方。”
那是他的屋子,常年不進光。不過以後那裡或許可以亮起來了吧,從明天開始他就會嘗試拉開簾子讓陽光進來,他這樣想。
“那哥哥和我一樣呢,我也生活在見不得光的地方。”
女孩踢着腳下的石子,黑色的小石頭蹦蹦跳跳地往前跳。她身上失了那股濃重的恐懼,反而是多了幾分輕快。
謝守人瞧着她,心中是有些奇怪的,隻是他從未經曆過什麼世事。從小外出車接車送,身旁還會配備幾個保镖,别說惡意了,連傷口幾乎都難添上幾個。
長這麼大,他接受過的最大的惡意還是失去行走能力後,家人給予他的。
以至于謝守人在被拖入一家破敗的門店時還處于震驚中,他看着兩個大漢走到女孩身邊。那時的他心裡想的還是遇到了歹人,幸虧他陪着女孩進來了,不然女孩定會遭殃。
少年剛想喊叫轉移大漢的注意力給女孩逃生的機會,隻是他看見了那兩個滿身肌肉的男人朝着擺弄發梢的女孩叫着大姐頭。
終于,謝守人什麼都明白了。
她根本不是什麼女孩,是一個專門騙人的侏儒人。
“人搞來了,快動手吧。”
女人将麻花辮随意扔到身後,輕蔑地踢了踢謝守人的輪椅:“你們看,還是個瘸子,挺好的,跑不了。你們快去準備工具,待會快點剖,那邊着急要,要新鮮的。”
“什麼意思……”
兩個大漢應聲去了裡屋,謝守人被堵在角落,他看着矮小的女人,終于生出了懼意。
女人的臉是小孩子的樣子,他走到謝守人身前,用指頭怼在他的腹部:“我們是販賣器官的。”
她似有憐憫,面上帶了幾分惋惜:“長得挺好看,可惜瘸了,不然就拉去做鴨子了。”
女人啧啧過後席地而坐,擺弄着自己的指尖。趁着這段時間,謝守人小心地掏出了胸前的手機,迅速地關閉了所有聲音,他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置頂在最上面的那串電話号碼。
打不通。
少年咬牙,又不死心地按了下去。
還是沒接。
似是死心了,謝守人按下了報警電話。隻是這一次,通話還沒來得及接通便迎來一句怒喝。
“那小子在做什麼!”
一個漢子從屋内跑出,手上拿着一把染了血的剪刀。
“大姐,他要報警!”
手腕被用力拉起,手機掉在地上被一腳踢飛。謝守人被向前扯,由于失去了托力,整個身子的重力壓在胳膊上。骨骼脫臼的聲音明顯,令人心驚。
女生還盤坐在地上,她擡頭毫無波瀾地看着謝守人如同一個死屍般被拖進那個昏暗的屋子裡。
她聽見了那裡的慘叫聲,她知道又有狗要死了。
女生之前是生活在狗肉鋪的,老闆教她殺狗。先活着殺,如果狗反抗咬人就把牙都砸碎,如果狗叫了,就用開水往它喉嚨裡面灌,燙壞了也就喊不出來了。
把肚子剖開後快點取内髒,如果還要賣肉的話就把冰塊放到狗肚子裡。
“為什麼要這樣殺,這不是虐待嗎?”女生看着沾着狗毛的菜刀,她手上拿着抹布将濺出來的血擦掉了,粗糙的布料沾在粘稠的血上,畫出一片污色。
“有的客人就是這樣要求啊,這樣殺内髒新鮮。”老闆往冰箱子裡面放着内髒,仿佛捧着什麼寶物,“有錢就是能讓一個人去做很多事。”
那天她學會了殺狗,後來她用同樣的辦法教别人殺人。
鐵門再打開時,濃濃的血氣向外湧。女人皺眉,她捂着鼻子走了進去。
肮髒的手術台,生鏽的刀具。
“你們為什麼像對狗那樣對他,他是個瘸的不會跑,為什麼還要把他牙都敲了,還燙了他的嗓子。”女人有些生氣,語氣愠怒,“人死透了,現在怎麼處理?之前的好歹弄傻了還能丢山溝賣,說出去就是那群野山農幹的,現在抛屍,還想跑幹淨幹系嗎!”
大漢在身上蹭了蹭手,有些不在乎:“看他的樣子有些煩,燙了嗓子還能瞪我,不小心把他眼睛挖了,誰知道死這麼快。”
女人捂着頭,她怎麼攤上這兩個蠢貨。
“把器官給那邊送過去,等錢到了我們離開這。”
“那屍體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女人一腳踢上對面大漢的小腿,“就放在這,拿出去被拍到抛屍怎麼辦,好歹這附近沒有監控也沒人來往,快點!”
謝守人的屍體是被拾荒者發現的,警察趕到的時候蛆蟲爬滿了他的全身。
……
“所以大家一定要以自己生命為先,不要輕易信任他人。”
李茵狀似感慨,背着手向前走:“最後我們抓到兇手,死者的家人甚至沒有人過來,隻派了一個旁系血親過來确認。你們說,死者在受虐待時會不會記着那通被拉黑的電話呢。”
謝孚韻從中間就聽出了不對勁,直到最後,他終于确信這是謝守人的故事。
他擡頭,對上了李茵笑盈盈的目光。
“你說對嗎?謝孚韻先生。”
他想起來了,他确實見過這個女人,是當時在現場的那個女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