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幼歸同時煙絮坐得很近,手上抱着兵書卻因為不遠處那二十多道熾熱的目光心靜不下來,幹脆把書放下。
擡頭,那些人卻把頭低下去,仿佛不敢看她。
她扯扯老師的袖子,仿佛在問這是什麼情況?
時煙絮對外稱病也不是真的沒有一點身體上的原因,他前幾日閑暇時到了江邊賞景,結果沒有搞明白北疆比京城可冷多了。
所以……先受了寒後吹了風……
就連雲和月過來拿官印時都先指桑罵槐的訓了他一頓。
原本應該是想在屋中燒了碳招待的,但他沒想到北疆那邊會一下子來二十多人,這臨時的住處沒有那麼大的屋子。
正巧,今日太陽好,北疆這邊的人一般也不會那麼早就開始燒炭。
所以便将桌子吃食擺在了外面。
北疆北十一州雖說出了不少叛亂,但到底沒成什麼氣候,且被鎮壓的差不多了。
所以最一開始準備過來的時候,是打算過來三四個人把事情一說就完了。
但老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所以……淩守獵先一步過來打探,看看這京城來得官到底是個什麼性情。
這一來可不得了,那個把自己渾身上下都擋的嚴嚴實實的姑娘不提,遠遠看見都純屬意外。畢竟按照他打聽到的,那大人也沒有姐妹妻子。
但……那個小的可就不一樣了!
真像是那個手握長槍的将軍回來了!
他見到人驚的差點自己沒出來,回去的時候把事情跟兄弟們一說,好家夥一個個都鬧着要過來!
都過去是不可能的,但一個都不讓去侯泩也做不到,所以臨時将三個變成了二十多人……
時煙絮看着這些個一會兒擡頭,一會又擔心太明顯而躲開的将士,最終在咳嗽後開口:“這裡多是你母親的同袍,你可喊一聲世叔。”
說罷起身,拉起淩幼歸的朝客席走去。
公主和尚書令過來,其餘人豈有還坐着的道理?
菊花正是開得最豔麗的時候,花香飄來沁人心脾。可日光映着的鐵甲,卻将這裡變得肅殺、嚴肅。
文臣如何?武将如何?權臣、寵臣又當如何?
在此之前他們這些隻見過邊境的人是不清楚的,但如今卻是見到了。
比文臣多了威嚴,比武将多了儒雅。權力養出氣度,官場滋潤出一份别樣的雅。
不怒自威,站在那便能鎮住衆人。
可偏偏他笑着,溫柔的問他們:“諸位遠道而來,是為江山百姓,這禮是給陛下的其餘再沒人擔得起。”
他在問,你們眼裡還有君王嗎?
軍營裡的大老粗或許聽不出來,可總有幾個心思玲珑的。
正欲反駁,卻隻見時煙絮帶着淩幼歸走到侯泩面前:“殿下,這位是鎮軍大将軍。姓侯,和親王府養子你能喊一聲叔父。”
淩幼歸喊了一聲叔父,侯泩趕忙回禮。
他被養在和親王和小王爺身邊,和親王府三個主子都當他是至親,但因為王爺的身份以及他原本是家奴出身,所以一沒文書,二沒有人認可。
即便立有赫赫戰功,先帝也沒拿他當回事,北疆的兵權因此歸了勇毅侯。
但……虎符丢了一半。
在淩滄笑死後,北疆大軍的那一半虎符便丢了,先帝暗裡找了很久卻沒有半點蹤迹。
隻是有人給先帝的人透露消息,若淩幼歸死則這世上再無虎符。
“這是勇毅侯,北疆大軍統帥。”
“淩守獵,折沖都尉,管你母親建立的的斥候營。”
“魏鐘,鳴山将軍,白馬軍如今的主将。曾陪你母親攻打榮州。”
……
來的人聽說過時煙絮的名聲,但真沒幾個認得時煙絮的。
沒想到,時煙絮卻能将他們一個個的都認出來。
人一個個的認完後,時煙絮仍起着低熱,渾身上下沒什麼力氣,隻好讓衆人先吃飯。
淩幼歸抱着書,指着其中一句問:“‘凡興師十萬,出征千裡,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興兵打仗消耗如此之多,為何還要用兵呢?”
“興兵固然消耗千金,但倘若敵人兵臨城下,百姓流離失所。所損失的又何止千金!若敵軍深入腹地,待到那時又該如何?求和不是用嘴來求的,是用千裡沃土、金銀珠寶、及王朝的尊嚴才能求來的。屆時你還會心疼那興兵所需的時候千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