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夏绫意外不淺。
王平笑道:“還是早前萬壽聖節的時候,苒丫頭在甜食房當值,自己記了本手劄。大宴過後,楚王妃吃不舒服了,可太醫過去問診的時候,連王妃自己都記不得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
“這事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查,誰敢說是吃萬歲的壽宴吃壞肚子了?于是楚王爺托了尚宮局,把尚膳監甜食房都查了一遍,正好見着苒丫頭記的那本手劄,結果發現王妃是大宴之前糯米團子吃多了,這樣太醫就好對症了。崔尚宮這事辦的得力,轉頭點名就要把苒丫頭調到尚宮局去。”
夏绫目瞪口呆。方苒也太厲害了,這可真是自己拼出來的機會啊。
說話間,兩人便已走到了夏绫和方苒的住處。夏绫先推門進去,喊了聲:“苒苒?”
方苒正在收拾東西,聞言一下轉過身來:“绫兒!”
兩人不約而同的都笑開了花,既是對此時相見的歡喜,又是對即将要在宮裡見面的期待。
方苒踮腳往夏绫身後看了看:“哎,就你自己嗎?狗呢?”
自打上回見了小鈴铛後,方苒對狗倒是不再那麼怕得慌了。
王平這個時候恰好進屋來,聽了方苒的話一咋舌:“苒丫頭,你可不帶這麼罵人的啊!”
夏绫和方苒俱愣了片刻,旋即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彎腰捂着肚子,屋子裡一時笑成一團。
“不是不是,監丞,苒苒不是說您呢。”夏绫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淚,“我先去準備幾樣吃的,一會咱們邊吃邊聊!”
夏绫倒也沒費什麼功夫準備,甯澈早就着人送了幾樣小菜過來,還有兩壺不甚烈的酒。
三人收拾好桌子,各自坐下。王平畢竟擔着行宮管事的職,不敢太放縱自己,于是給夏绫和方苒各倒了酒,自己隻端了杯白水放在跟前。
王平先端了杯子起來:“那個,我先提一個啊。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其一,是給绫丫頭回來接風,其二呢,是給苒丫頭道賀。本來以為在這行宮中早就古井無波了,沒想到你們兩個丫頭都是有出息的孩子,希望你們日後前程似錦,但皇城不比行宮,一定記得要照顧好自己。”
方苒被他這幾句話給說動情了,吸了吸鼻子:“監丞,瞧您說的。”
為了遮掩住自己的情緒,她又佯裝嗔怪道:“本來這事我想自己告訴绫兒的,您這一嘴快,我都沒的說了。”
“怪我怪我。”王平樂呵呵的笑到,眼角堆積起了不甚明顯的皺紋,“你說你們倆丫頭啊,一個管庫房的,一個管書庫的,這些年讓我省了不少心。乍一下你們兩個全走了,我還真有些怪舍不得的。”
他知道自己說這話徒惹傷感,兀自喝了口杯中的水,倒瞅向了夏绫:“哎绫丫頭,我還沒問你是怎麼留在宮裡的?聽苒丫頭說你先是不小心把禦用的東西給毀了,怎麼着,因禍得福了?”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夏绫還沒有同方苒解釋過。正好趁這個機會将事情說翻了篇,省的他們總是記挂着自己。
“前半段就是苒苒說的那樣。”夏绫夾了粒花生米放進自己嘴裡,“然後我就被何掌印帶進宮了,本來是要去領罰的。結果好巧不巧的,正遇上皇上養的愛犬,誰知道那狗特别願意跟我玩。何掌印順勢幫我再求個情,就把我留在宮裡安排了個看狗的差事。”
王平聽得瞠目結舌,狐疑道:“不是,绫丫頭,你這大運撞得也太稀奇些了吧?”
夏绫聳了下肩:“您要不信可以去問問何掌印,他的話您總相信吧?”
方苒也幫着夏绫說話:“不騙您的監丞,我都看見绫兒跟那大狗在一塊了,那狗同她可親了。再說了,您跟何掌印不是老相識嗎,沒準也是他暗中照拂了绫兒一番呢?”
王平想了想,去年那幫丫頭去皇城時,他的确與何敬通過消息請他關照一二。這樣一看,還真得去謝謝自己那位老哥哥。
“啧啧啧,绫丫頭,你這運勢要是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啊。”王平撚了撚手指,“合着你們剛才說的狗,不是在罵我呐?”
“哪能啊監丞,我們都敬着您呢。”夏绫笑了出來,“所以方才苒苒才問我狗去哪了。這次就是時間上太過匆忙了些,不然我倒真想把鈴铛一塊帶過來。”
王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绫丫頭,我瞧着你在主子跟前還挺得臉的,你就沒想着往前在挪動一步?就比如……當個娘娘什麼的?”
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不小心的,夏绫的一根筷子掉到了地上,她彎下身子去撿。
“這事兒也不是咱們绫兒能決定的呀。”方苒狀若無意的把這話頭岔過去,“對了監丞,您跟何掌印的交情都匪淺,可怎麼也到這行宮來了?”
王平歎了口氣,這話一下子把他給問惆怅了。夏绫這時也直起了身,一邊擦着筷子一邊聽王平說。
“哎,好多事情,都是命啊。”王平幽幽歎了口氣,“掌印比我大上幾歲,從剛入宮進内書堂起,就是他帶着我的。我先是跟他在慈甯宮做長随,後來又被帶到了東宮。結果那一回,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把烏木牌給丢了。”
王平神情郁悶了些:“内侍丢了牌子可是大罪過。當時司禮監的張掌印,本說了要重罰,讓我到南海子做苦力去。是我那老哥哥求了他好久,最後才松了口讓我到這行宮來。”
“剛開始的時候,心裡其實挺不甘的。要沒出那檔子事,我現在高低也得在司禮監做個秉筆不是?”王平卻又淡泊的笑了笑,“但日子久了,倒覺得在這行宮也挺好。在這當值的孩子心思都純,沒宮裡那些個烏糟事,我便也既來之則安之了。”
見倆丫頭被自己說的都不言聲了,王平一拍桌子:“嗐,所以啊你們兩個,以後自己都多長點心眼,實在受不了那委屈大不了就再回行宮來,聽到沒?”
方苒将手擋在眼睛上,高高的仰起頭來:“您幹嘛呀,說得我都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