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站了多久,甯澈忽聽得夏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阿澈,我洗好了。”
有嘩嘩的水聲傳來,夏绫将自己身上都擦幹淨,光着腳趿進鞋子裡。
明明那語氣與往常并沒有什麼不同,可甯澈就是覺得,她的聲音中帶着股攝魂奪魄般的魔力,就像一滴寒雨滴進他的脖頸裡,令他渾身發顫。
鬼使神差的,他轉過身來看向夏绫。
她已自己端起洗腳的木盆往外走去。盆裡的水沉,讓她的身子有些佝偻,肩膀上的衣服收緊,勾勒出她纖細嬌柔的骨相。
就在那一瞬間,甯澈心中想要占有她的欲望,徹底爆發了。
夏绫推開門,因還下着雨,她隻能把木盆暫放在檐下。珠玉般的水滴斷了線一樣自屋檐滑落,落在木盆裡,激起一圈圈的水紋。
秋雨是帶着股味道的。清冷,幹淨,而又迷離。
夏绫退回到房間中來,将房門從身後關上。吱呀一聲輕響,刺激着甯澈敏感而脆弱的感官。
她背身倚在門闆上,在昏黃暧昧的燭火中,與甯澈相對。
“阿澈。”夏绫忽而啟唇微聲道,“你今日……要不就别走了吧。”
轟一把烈火在甯澈心中騰越起來,哔哔剝剝,星火飛濺。
雖然在這世上活了還不滿二十年,但甯澈确信,終此一生,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他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待了。
“喬喬,”他喉結上下一滾,是動了真情,“你願意,同我一起生活麼?”
夏绫隻是垂着眼,爬上床将床單鋪好,又在床頭并排放了兩個枕頭。她跪坐在床上,問甯澈道:“你想睡裡邊還是外邊?”
“那就……外邊吧。”
夏绫嗯了一聲,擡手觸及到自己領口的盤扣,将扣子一粒一粒解開,把外穿的襖衣脫下來,隻留了中衣在身上。
中衣輕薄色淺,甯澈甚至能看到她中衣之下肚兜的痕迹。
夏绫在床榻裡側和衣平躺下,臉微偏向牆,對甯澈道:“阿澈,把燈熄了吧。”
呼一下輕吹,萬籁歸于沉寂,唯有雨打屋檐綿綿無絕。
甯澈摸索着走到床邊,将外袍也脫掉。借着檐下燈籠透進來的微光,他能看到夏绫是側身向裡躺着的。她的腰很細,走到胯處時,又隆起一個柔美的弧度,她僅是這樣安靜的躺着,便已讓他心緒盡亂。
甯澈穿着中衣平躺而下,連呼吸都放的很輕,生怕會驚擾了身邊的女孩。他不是沒跟夏绫睡過覺,小的時候,他們一直都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如今想來,恍若隔世,在他幼時同夏绫同枕而眠時,如何會想到此夜情-欲之濃烈。
起初,甯澈躺的離床沿很近,與夏绫之間刻意保持着一段君子距離。可聽了一會雨聲,他卻忍不住往夏绫身邊挪了挪,探尋着找到她的小手指,輕輕勾了勾。
“喬喬,我可以,抱着你睡嗎?”
黑夜中傳來夏绫有些發悶的一聲輕嗯。
甯澈得了許可,往裡一翻身,胸膛正好貼上了夏绫的脊背。他将手虔誠的撫在夏绫腰上,如履薄冰的緩緩向下,将手掌搭在了她的腹部。
她的身子又細又軟,讓甯澈饞的受不住,又大着膽子貼着她的頸窩吸了兩口氣,聞她身上的味道。
就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喬喬,睡吧。”甯澈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夏绫卻睡不着。
她空洞的睜大着雙眼,看着深不見底的黑暗,有淚水自眼角無聲的滑落。
她曾經答應過自己,要将頂好的自己珍藏起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好好愛惜自身。
可如今這樣,她不知自己還算不算得上自愛。但這是她唯一的籌碼,她需要甯澈的愧疚。
一夜無眠。
秋日沁爽的清晨被日光照亮,羽翼沾濕的雀鳥撲棱着翅膀從枝杈上躍起,留下一串啁啾。
甯澈睜開眼,見夏绫就散着頭發,背身側躺在身邊,他心中一片溫軟。
他輕悄悄的支起身子,往床榻裡側探了探頭,想看看夏绫醒沒醒。
經過一夜,夏绫臉上的紅腫已沉積為了淤紫,傷痕更加明顯。澀意浸透了甯澈本就柔軟的心,他俯身靠近夏绫,很輕很輕的在她的傷痕上吻了一下。
“阿澈。”
聽到夏绫的聲音,甯澈的耳垂霎時燙了起來:“喬喬,是我弄醒你了嗎?”
他并不知道,夏绫是睜着眼睛等到了天亮。他所有的動作,她全都知曉。
甯澈拿過外袍披在身上,邊下床邊問:“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去準備。”
夏绫也起了身。一夜過去,她身上的中衣一點都沒有亂,甚至領口處交疊的更緊了些。
她跪坐在床笫之間,看着甯澈穿好衣服,低頭整理腰間的絲縧,忽喚他道:“阿澈。”
“嗯?”甯澈擡頭淺笑。
“你放我走吧。”
甯澈的笑意凝固在臉上,他沒聽懂夏绫在說什麼。
夏绫深吸了一口氣。她同甯澈之間,始終有一道傷。因為不刻意去觸碰,那道傷看似已經愈合了,不疼了,可其内裡卻早已發膿潰爛,已成頑疾。
夏绫就是決定要在今日,把那道傷口撕開。
“不隻是我,還有薇姨。我要帶她一起走。”
甯澈都聽糊塗了:“喬喬,你到底怎麼了?”
夏绫看着他,平靜的說道:“薇姨的最後一個願望,是想離開這裡,回去她的家鄉。現在,這也是我的願望,我想帶着她離開。阿澈,你的人生中,未來還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可薇姨在這人世間,隻剩下我了。所以我懇求你,拜托你,放過我們,讓我同她一起離開吧。”
甯澈終于聽明白了。
看着夏绫決絕的神色,他恍然察覺,她是早已準備好了的,從傅薇下葬那天起,就一直蟄伏着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難怪,夏绫一直刻意同他劃清界限,不願意去東宮。
難怪,她會時不時的心緒低落而不告訴他内心的想法,所以兩人會争吵。
也難怪,她這樣一個内心韌如蒲葦的人,會在昨日甘心向他示弱,将他留在這裡。她是想用自己的身體,同他換取另一樣東西。
甯澈無聲冷笑,心中的某處信念轟然崩塌。這個人,這個被他視為最親近的家人,竟然也算計到自己頭上來了。
可他更多的還是難過。再一次,他又被抛棄了,還是以這種方式。
因為急怒,甯澈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咬着牙質問道:“喬喬,你這是,在同我做生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