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沉,将人映在地上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
西五所的廢墟上,甯澈替夏绫擦幹了臉上的淚痕,笑了她一句,眼睛紅的像隻小兔子。
夏绫打了他一下,手縮進袖子裡,又用力擦了擦眼睛。她借着甯澈的力站起身來,在小鈴铛身上輕輕一拍,同甯澈相互扶持着走下崎岖不平的瓦礫堆。
“喬喬,”待到了平地上,甯澈沒有立時松開扶着夏绫的手,對她說,“我背你回去吧。”
夏绫遲滞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不太自在的看了眼在不遠處守着的兩隊内侍:“算了吧,這麼多人看着呢。”
“沒事。”甯澈說着,已經蹲到了夏绫身前,“就這一次。”
夏绫俯下身,用雙手攬住甯澈的脖子,将身體伏在了他的背上。
甯澈略微佝偻着身子,用手掌托着夏绫的膝彎,走得很慢,又很穩。
夏绫歪着頭,将臉貼在甯澈肩上,咕哝到:“阿澈,我困了,想睡一會。”
甯澈隻是低笑:“叫你不好生休養,現在知道累了?”
夏绫眨了眨眼,吸了一下鼻子。
“皇上。”
甯澈神色凝了一凝,但并沒有停下腳步:“為什麼這樣喊我?”
“覺得你傻。”夏绫的聲音有些沙啞,“傻乎乎的縱着我喊你名字,傻乎乎的讓我不用守宮裡的規矩。你本可以讓我怕你的,我這個人,沒有那麼強的定力,或許怕的久了,就真的認命了。”
“嘁。”甯澈微嗤了一聲,“你還不倔?你那一身硬骨頭,給小鈴铛啃怕不是都得給它牙崩掉了。”
“那是因為我見過真正倔的人。”夏绫頓了頓,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阿澈,我其實真的有些好奇,你真的不想後宮多幾位娘娘?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這樣的皇上。”
“這我可以跟你說實話,真沒想過。”甯澈的語氣變得認真了起來,“我這個人呢,其實獨得很,也軸得很,不會說軟和話,也不知道怎麼招人喜歡。但好在,我倒是還有些自知之明,就不上趕着招人煩了。”
夏绫撇了撇嘴:“哪有人敢煩你,巴結你還來不及呢。”
“對,面上投我所好,把我哄得暈頭轉向要什麼給什麼,回頭背地裡翻着個兒的罵我去,我可不當那冤大頭。”
夏绫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甯澈長歎了一口氣:“唉,有時候還挺羨慕甯潇的。你說這孩子的嘴怎麼長得,好話全讓他給說盡了,我這輩子都學不來。”
夏绫枕在他肩上哼道:“阿澈,你好像一隻貓啊。”
甯澈聽到她的聲音有些發悶,偏頭向後看了一眼:“喬喬,你又哭了?”
“嗯。”
“怎麼了?”
“沒事。”夏绫擦了下潮濕的眼角,甕着聲音道,“我就是覺得,你挺好的。”
甯澈輕笑了下:“覺得我好,為什麼還要哭呢。”
夏绫思量了一會,說:“因為我怕,還有更好的。”
“那什麼是更好的?”
夏绫默了好一會,才小聲說:“外面的生活。”
甯澈低哦了一聲。
已近黃昏,将落的夕陽被削去了芒刺,柔和的從西邊斜照下來。
甯澈偏頭看向朱牆上兩人被拉得很長的影子。
紅牆上,兩人的影子交合成緊密不可分的一團,他背上背着蜷成一團的女孩,像一隻蝸牛拉着它全部的家當。
甯澈忽而釋然的笑了出來。
“外面啊,是挺好的。”甯澈擡頭看向前方,腳步也不自覺的快了些。
“喬喬,你能坦誠的告訴我你真正喜歡的是什麼,是我今天最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