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現在根本管不了劉绛的死活,她自顧自閉上眼,但手還是實誠地伸出來,精準掐住劉绛的人中。
“你為什麼閉眼?你抱他,應該不想他死才對。”聲音與外表極其不符,很清朗的少男音。
許南被這樣的聲音迷惑,睜開了一隻眼睛,但轉瞬又立即閉上。這玩意湊到她跟前來了,一股腐朽蒼老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覺得自己的魂要被帶走了。
“不行不行,你太醜了,一股老人味。人現在還好好的,就吐了口血而已,你走遠點,别亂詛咒人。”
許南揮揮手,試圖把人趕回瓶子裡。而且劉绛吐血那多正常,以前也不是沒吐過。就算劉绛真要沒了,這也是他的命,她是不會為了他去做任何交易的。
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劉尚書對她的知遇之恩她提了那麼多良策總該抵消掉了。要不是不忍心看着劉尚書一把年紀苦苦哀求,她絕對不會摻和進這謀逆的案子中去,偷藏逆賊的家眷。
劉尚書那嫡女跟着大皇女可沒少幹些傷天害理的事,整死了多少人。劉尚書未必不知道自己女兒的所作所為,她可以說是默認并且期許這份從龍之功。
這邊許南掐着劉绛人中,人終于悠悠轉醒。而這瓶子裡冒出來的東西似乎被她無情的老人味三個字擊退,隻留下一句聽上去意味深長但落在許南耳中氣急敗壞的話。
“你不要後悔。”
之後簌的一聲躲回瓶子裡,突然燃起的燈也随之熄滅。
許南把身上的劉绛推到一邊,拍了拍他的臉,“你吐血了,你那十全大補藥呢,快拿出來吃掉,别在我床上沒命了。”
劉绛根本不理會許南說的話,隻是像魔怔了一樣,喃喃道:“我要孩子,可以給我一個孩子嗎?娘說劉氏世代單傳,姐姐還沒生女,我得有個姓劉的孩子才行。”
“隻有這個要求,對我隻有這個要求。”
說着用極小的力道貼近許南,扒拉着許南的衣服。
許南被這樣的仗勢弄得寒毛直立,先是出現個詭異玩意,現在又來個魔怔的。她彈射起床,忙不疊把屋裡的燈都點亮。
房間亮堂後,許南心裡安定了些。她回過頭看向床榻,立即被驚得連退幾步。
劉绛面色慘白,粘稠的鮮血挂在嘴角,那雙眼睛固執地盯着她。尤其是在那床紅被子的映襯下,床邊的燭火還忽明忽暗地搞事情,讓許南想要奪門而出。
“先吃藥吧,你現在這樣怎麼生孩子?等你身體養好些再生行嗎,到時候就随劉姓,都沒問題的。”許南在對方眼角突然劃落淚滴後,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
她可沒說她生,到時候回到他外祖母家,想找多少人生都沒問題。
劉绛體弱多病,活着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待着,人生前十一年呆在江南,遠離雙親。現在也才十五歲,很渴望母父的陪伴。但劉尚書是個很有野心的人,渴望重振家族昔日權傾朝野的榮光,自然對這個兒子沒幾句關心。
許南在劉府觀察到的,母子倆最長的談話估計就是在三個月前那個晚上。但也隻有短短一刻鐘的時間,此後兩人就天人永隔了。
劉绛聽到許南的承諾後,手指指向竹櫃,“藥在裡面,拿過來。”
許南已經不想說話了,身心俱疲。路過桌邊那瓷瓶時,立刻加快步伐。翻找一通,拿着那黑黢黢的藥就往劉绛嘴裡塞。
藥一入口,起效後人瞧着狀态好了很多。
“你家裡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有個東西會從燈花處出現,可以實現人的願望。”許南把沾了血迹的地方轉到劉绛那邊去,嘴上故作随意地問出這個問題。
也許是許南說生孩子可以姓劉,劉绛對她的态度發生明顯轉變,幾乎是有問必答,“我過去在江南,祖父告訴過我燈花爺爺會在人有迫切願望時出現,來替你實現,什麼願望都可以。”
“誰都可以許願?沒有任何代價嗎?”許南躺回床上。
“燈花爺爺隻會被一個家族掌握,由家族傳承,直到整個家族滅絕才會轉移。我祖父并未言明代價是什麼,但大概是些金銀财寶吧。”
劉绛斷斷續續說出她祖父告訴過她的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睡過去。
許南側身,頭枕在手臂上,靜靜看着桌上那祭紅釉直口瓶。看着那樣精緻小巧,怎麼看都是不俗的東西,裡頭出來的玩意怎麼這麼詭異。
想着想着人也昏睡了過去。許南閉上眼睛後,一陣風吹過,燈盞全部熄滅。瓷瓶閃爍幾下,最後也歸于平靜。
次日一早,許南被青竹斷裂的聲響驚醒。屋内炭火早已燃盡,被子上空流動的冷氣讓她露在被褥外的發絲格外冰涼。
她裹緊衣服,走到桌前拿起這瓶子仔細觀摩。這表面因為昨日劉绛眼淚落在上頭,一夜過去竟結了些微冰霜,打破了瓷瓶的完美。
許南用柔軟的内襯将表面的冰擦拭掉,随後把恢複原貌的瓷瓶放回盒子中。做完這一切後,她來到廚房。
許小東比她還要早些,這會正在燒火做早飯,瞧見許南便立即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