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等她傳見,可是一直等到晚上掌燈,都不曾聽到她提起。
一想到白天那幾個女子說的話,馮玉的胃裡就一陣抽搐,撐在書案上的手指也忍不住用力,浮現出明顯的青筋。
白日他曾命人打聽過,林阮雲回宮的前一日的确是主動去過沈蒲的院子,直到很久才離開。
就算沒有留下過夜,可這也是以往沒有過的。
難不成她真的看上了沈蒲?
思及此,一陣驚怒裹挾了馮玉的心神。他俯下|身,将已經昏睡的林阮雲攔腰抱起。輕車熟路地繞過屏風朝裡間走去。
林阮雲經常在政事堂待到很晚,所以很早就命奴仆單獨将裡間收拾出來,專門是留給她休息留宿的。
她并不是愛奢之人,一切的布置都是從簡,可是每當進來這裡,馮玉就有一種進入了她的私人的領域一般,明明是窺探,心中卻忍不住升騰起隐秘的無法言喻的滿足感。
将林阮雲輕輕放在了床榻上,馮玉也在榻邊坐下,指尖留戀地在她光潔如同暖玉般的側臉上摩挲着,清淺的呼吸中,帶着微微的蘭香,萦繞在他的鼻息間。
直到目光落在她柔軟又瑩潤的唇瓣上,一股難耐的燥意湧上心頭,低垂的眼眸逐漸變得晦暗不清。
猶如受到了蠱惑般,馮玉不受控制地緩緩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想要貼近那唇瓣,直至鼻尖相觸,似察覺到什麼,動作戛然而止,他原本撐在被褥上的手倏地攥緊。
一時間,那張剛剛還充斥着情|欲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
接着馮玉逃一樣地起身,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才再次傳來屋門被推開的聲音,腳步聲也恢複了之前的平穩。
馮玉的身影在屏風處出現,隻是臉色似乎也比剛才白了些許。
看到床榻上的人還在昏睡着,他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但又想起了什麼,那雙沉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懊惱。
馮玉重新走到床榻邊坐下,俯身整個人伏在林阮雲身上,将臉埋在她的脖頸間蹭了蹭,鼻間頓時被清列的香氣所充斥,像是為了尋求安慰一般,他深深吸了口氣,喉嚨間發出隐忍又克制的喟歎。
罷了。
今晚就放過她吧,往後若想,後面的機會還多得是,不急在這一時。
林阮雲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夢中的她身處荒漠,燥熱與幹渴不斷折磨着她,不知獨自走了多久,便遠遠看見了一匹餓狼,站在遠處的沙丘上盯着她。
在她準備逃跑時,卻發現自己身體根本不能動彈,直到一個影子從她頭頂上掠過,林阮雲猛地擡起頭,那匹餓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撲了上來,将她壓在了身|下,重量幾乎要将她的胸腔壓碎,朝她露出了可怖的獠牙……
等到再睜開眼睛,林阮雲望着熟悉的床帳,神情還有幾分恍惚,等到她略動了動手指,有了些實感後,她慢慢地撐起身體,才發現身上已經被汗水浸濕。
黏膩得令人心煩,林阮雲揉了揉額角,“來人。”
不久,屋門被從外面推開,屏風那兒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大人,您醒了。”
聞聲,林阮雲下意識蹙了蹙眉,一擡頭便看到馮玉端着盥盆走了過來。
“怎麼是你?紅岚呢?”
馮玉停下了腳步,他垂下眼睛,神情恭敬地開口:“大人忘了?往日您在政事堂留宿,醒後都是由我伺候的。”
“嗯。”林阮雲垂眸應了聲,便掀開被褥下了床,濃密烏黑的發絲随意地披散在肩頭,她隻穿着一件寬松的白綢深衣,緩步走到了馮玉面前,慢條斯理地卷了卷袖子,便将雙手浸入了盥盆中。
屋子裡陷入了沉靜。
正在馮玉凝視着清水中那雙纖細如玉的手出神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昨晚,本相是何時,又是如何歇下的?”
馮玉端着盥盆的手微微一緊,但是擡起頭看向林阮雲時,目光卻帶着一絲無辜和疑惑:
“大人不記得了?”
林阮雲看了他一眼,将搭在盆邊的帕子扔進水中浸濕,神情淡淡,“記得什麼?”
馮玉似回憶般緩緩說道:“大人昨晚許是累極,昨晚我來時就看到大人伏在案上睡着了,就……”
說到這裡就沒了下文,他眼睫顫了顫,似是難以啟齒一般,那張一向陰沉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抹羞澀。
林阮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下去。”
話落,馮玉忽的往後退了一步,單膝跪了下來,“請大人恕罪。”
林阮雲不為所動。
盥洗盆中傳來清水劃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