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聲線微顫着道:“因為擔心大人着涼,又不想将您吵醒,于是擅自将您抱到了床上歇息……”
聽完,林阮雲神色也依然淡淡的,似乎隻是随口一問,并未表現出什麼情緒。
隻默默淨了面,便将帕子重新扔進了盆裡,轉身朝梨花木制的衣架那兒走了過去。
馮玉将盆放在架子上,就跟了上去,正伸手要将衣架上的衣袍取下,“大人,我服侍您……”
話未說完,在指尖即将觸碰到衣服的那一刹,衣袍就已經被從另一邊取走,隻留下一縷很淺的冷香。
同時響起一道淡漠的聲音。
“往後這些你就不必再做了,這幾日你也辛苦,本相準你歇些時日,必要時本相再傳你回來。”
話音落下的同時,林阮雲已經将衣袍穿好,正在整理衣領。
馮玉卻徹底僵在原地,冷淡的表情有幾分崩壞,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正要開口,林阮雲卻沒有給他機會,将長發随意绾好後,甚至連一抹眼神也不曾給他,就拂袖離開了。
留下馮玉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還有那盆已經逐漸變冷的水。
不知過了多久,馮玉僵住的身體,隐約晃動了一下,帶着些頹然地向衣架靠去,垂着頭,發絲遮住了他的側臉,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
林阮雲剛一出門,迎面就看到紅岚匆匆走過來。
見到她,紅岚連忙行了禮,“大人,大理寺遞了信件來。”
說完就将袖子裡的信取了出來,雙手遞給了林阮雲。
林阮雲接過将信件拆開,很快看完,便将信紙折起,道:“備車。”
紅岚應了聲是。
正要走時,似想起了什麼,她回頭朝政事堂的書房看了一眼,眉間微微蹙起。
罷了,馮玉不是愚笨的人,剛剛那番話想來他是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看在他跟在她身邊服侍多年的份上,他若是就此作罷,趁早歇了那些不該有的歪心思,她自然也不願同一個男子計較。
今後他不論以什麼身份出現,都與她無關。
若是……
想到上一世馮玉的背叛,林阮雲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醉仙樓下,早早就有兩個小厮在門口等候。看見有熟悉的馬車行駛過來,為首的小厮便連忙往前迎了過去。
馬車停下時,小厮利落地将腳踏放好,這時簾子也從裡面掀開,穿着淺藍長袍的女子俯身從車廂中撩着衣袍走了出來。
女子身段修長柔韌,容貌清麗,渾身都帶着久居上位的沉穩和清貴,令人望而生畏,卻又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迎接的小厮看得忍不住紅了耳朵。
但至少沒有失态,行禮後,脆生生地開口道:“大人,我家大人已經在樓上候着了,請大人随我來。”
林阮雲點了點頭。
樓中人來人往,共有四層,紅漆畫欄内幾乎沒有虛坐,空氣中飄散着揮之不去的酒香。
林阮雲跟在小厮身後上了四樓,在走廊最裡間的一間的屋子門口停下。守在門口的侍從見到她,連忙行了禮,然後就将門推開了。
“大人請。 ”
與外面充斥着酒氣的大堂不同,這是間布置清雅的茶室。
“來得倒是挺快。”
剛一進門,林阮雲就聽到了一個略帶調侃的聲音。
隻見雅座上坐着一名穿着绯色衣衫的女子,正慢悠悠地喝茶。
林阮雲進來後,在一旁侍奉的男子很有眼色地又沏了杯茶放好,退下時,還忍不住悄悄羞澀地看了她一眼。
茶室的門被關上。
雅座上的女子看在眼裡,托着臉調侃道:“說你什麼好,你數數,我身邊就這幾個可心的,每次見了你都跟被勾了魂似的。”
林阮雲在另一邊座上坐下,淡淡道:“不過是看中了這副皮相罷了,何況戴大人也知道,林某從來不奪人所好。”
戴青屛表面上,“是是是。”地應下,心裡卻在暗暗腹诽,用得着你林阮雲奪人所好麼,勾勾手不就都來了……
還有,誰不知道你相府藏了位美侍,吃慣了山珍海味,哪裡還瞧得進她這裡的清粥小菜……
不過戴青屛也就在心裡想想調侃,卻不敢真的提及府裡那位。
玩笑和揭人傷疤的區别,戴青屛還是拿捏得很清楚的。
“言歸正傳,按你前幾日給我的信,你要的案宗我也找到了些,隻是我不明白你怎麼突然對這兩年買賣官職的案子來了興緻了,還不讓我聲張……”
話落,戴青屛就從身側搬了一個小箱子出來,開了鎖推到了林阮雲面前。
林阮雲将裡面的案宗取出來翻看了幾眼,“沒什麼,隻是想看看罷了。”
戴青屛壓根不信。
林阮雲可不是心血來潮的人,她這個死都要死在政事堂的性子,沒事可不會跑來醉仙樓看什麼案宗。
不過戴青屛也不着急,都要從大理寺查案宗了,什麼事能越過她這個大理寺少卿呢。
想到這,戴青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