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卿旻待宮人退出去後,将竹簡遞到朝顔面前,緩緩開口:“這是衡煜專程讓王室宗廟為殿下與太子占蔔問卦定下的良辰吉日,除此之外還有些賞賜之物的單子,殿下是否要過目?”
朝顔搖搖頭,不甚在意地道:“大人幫我看過便好。”
好事将近,照常人所想,應是極高興的,可朝顔身份特殊又與所嫁之人沒有半分情誼,自是沒有半個笑臉。
婁卿旻見不得她悶悶不樂的模樣,心中無數次生出想要帶她離開的想法,可他又确切地知道,他不能。
沒辦法解決朝顔心中郁結,他隻能默默陪她過完這最後逍遙的日子。
正值午時,用膳之際。
婁卿旻心下一橫,索性帶着朝顔裝扮一番後,去鶴揚城最大的一家酒肆“蘭亭閣”用午膳。
據城内百姓說,此處是最繁華的酒肆,環境雅緻,菜肴更是美味得很。
去時包廂已滿,二人便在一處隐秘角落中用膳。
滿漢全席上了桌案,朝顔正用得開心,不想一擡頭便見到兩個熟人。
周韫!衡無倡!
他二人為何會在一起?
近乎快要抛之腦後的記憶重新湧上心頭,朝顔腦海蓦地閃出一個猜測。
前世她婚後無子被廢後,衡無倡很快便将周韫立為新後,讓其享受無上尊寵。
他們莫不是早在衡無倡謀反前便相許一生了?
若不然此刻他們應是不熟識,怎會在一處用膳。
對方似乎也看見了他們,不等朝顔反應半刻,二人便一齊站起身,不請自來,徑直站在朝顔桌前。
“不知兩位可是華紀來的朝顔公主與婁少傅?”女子最先開口,看着朝顔問。
朝顔眸子微微閃爍,她自入普桑國幾日裡,分明未見過周韫,眼前女子不可能會認出她。這桌上的普桑人,除了衡無倡草草見過她一面,旁人更是不知曉,周韫為何會一眼便認出她。
朝顔視線轉到女子身側的玄衣男子身上,一下便猜出是衡無倡主動與周韫說過她的身份。
“我确實是,不知這位女公子是?”朝顔莞爾一笑,裝作不認識,禮貌反問道。
女子勾唇笑了笑,模樣風情萬種,微微俯身行了一禮,道:“小女名周韫,家父是普桑國周太尉。”
朝顔也起身回禮,而後示意他二人坐下後故意追問:“不知女公子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我自問并未見過你。”
“殿下如此無雙的美貌,在人群中極為顯眼。行為舉止又頗有大國貴族的風範,若走在街上,任誰都會一眼看出公主的獨特之處,更莫要說您身側有這位名聲響亮的婁大人陪同,所以認出您的身份并不難。”女子之間見面總是誇贊比較,不論真心假意,都逃不過這一條。
朝顔看出眼下的周韫對自己沒有任何敵意,故而收起帶刺的姿态,接話:
“女公子謬贊了,從前未到普桑時,便聽聞鶴揚城才女裡屬周小姐的名諱傳得最響亮,如今見了,心生贊歎,果真是數一數二的有才之人,隻是不知身側這位公子是何人?”
見話題終于回歸到正題,周韫沒忘了自己此次的目的,随後微微笑了下,一雙攝人心魂的丹鳳眼轉而看向衡無倡,細心為朝顔介紹着:“這位是普桑二殿下,太子殿下同父異母的胞弟。”
朝顔沒正眼看他,随手端起桌案上的茶水送入口中,沉寂了半刻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二殿下,先前确實從未聽太子殿下說過他還有個親兄弟,那日晚宴更是不曾見過,還以為是周小姐家的侍衛,實在是抱歉。也怪二殿下太過神秘,隻顧玩樂從不露面,這才讓朝顔鬧了笑話。”
“想必二殿下不會責怪本公主無知吧?”朝顔話語中帶着半分挑釁,明眼人是一看便知的。
“這……”周韫本想接話,但被朝顔這突如其來的幾句自我戲谑弄得啞口無言,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冷了場。
反觀對側坐着的衡無倡,面容淡定,在朝顔一席話畢後,不在意地擡眼,狹長鳳眸對上朝顔坦蕩的目光,面上似笑非笑,跟着自嘲:“公主所言不全無道理,是我太過貪玩享樂,失禮了。”
“既如此,二殿下便不要喚我公主了,我與太子殿下大婚在即,二殿下不如便喚一聲王嫂聽聽,也可讓我提前享受一下當人長輩的感覺。”
朝顔這讓人出乎意料的話語傳至三人耳中,場面倏而寂靜。
然衡無倡未被朝顔示威的模樣唬到,反而接話;“一切尚未成定局,公主殿下不必急于一時的口舌之快。”
朝顔刹時回神,看向男子的目光警惕起來,“二殿下此話何意?”
衡無倡并未解答,反而撩起衣袍站直身子,向外邁了一步,唇角勾起:“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公主殿下,婁大人,我先失陪了。”
說罷便獨自離開……
目送男人背影離去,朝顔求助似得看向周韫,不料卻同樣得到一句辭别的話,獨留朝顔與婁卿旻二人于原地反複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