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返出過車禍,受過創傷,這在學校裡傳得風風雨雨的,蕭素素是知道的,可他變成傻子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黃蘭的心思都在能夠多留趙宇一會兒,好再聊聊蕭默的過往上,她着急地往廚房走,趕緊去和面。
蕭素素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媽媽這麼積極了,每日不是酗酒就是打麻将玩牌的,幹家務?她不敢奢望,不哭、不鬧、不出什麼幺蛾子就不錯了。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從蕭默去世那一天起,蕭素素就不再是那個父母懷裡的寵兒了,十二歲别的孩子還在玩跳皮筋,她已經摸遍了各種打工招牌,社會的磨砺讓她過早淬煉出與年齡割裂的冷銳。她的缜密的心思、成熟的想法,遠遠不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有的。
她倚着牆壁,薄薄的眼皮掀起,無聲審視着面前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按理說,蕭素素是知道自己的家庭出身,也知道自己在學校是一個什麼樣的地位,她不該多想的,可蘇返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裡,難道是……想泡她?還有……趙宇叔叔居然真的就留下來吃飯了?難不成——
蘇返看了眼趙宇,示意他過去幫忙。
這默契,是緝毒7隊幾個兄弟出生入死積累出來的。
趙宇也想幫忙,可他一個單身了一輩子的糙漢子,自己平時在出租屋裡都是一碗泡面就解決了,他硬着頭皮想着過去幫忙洗洗菜,黃蘭一轉身看見了:“呀,你快出去,不用幫忙了,把菜都洗爛了。”
趙宇尴尬地摸了摸頭,退了出去,他看了看蘇返:“要不,侄子你去幫幫忙?”
他面子上雖然答應了蕭隊,但心底裡卻有自己的主張。
蘇返去?
蕭素素在旁邊冷嗤,像是這種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能會做家務?
廚房的燈光很柔和,橙光撒落在地面,落在黃蘭的臉上,她已經不年輕,十年的歲月時光,在她的眼角雕刻了皺紋,長期酗酒,讓她和面的手在顫抖,用不上力氣。
蘇返沉默了片刻,走了過去,他撸起袖子,在旁邊洗菜。
黃蘭本來也想攆他的,畢竟是客人,怎麼能讓他動手,還是腦袋不好使的。
可蘇返很利落,她一個轉身的功夫,菜已經洗好了。
“是做蔬菜汁的麼?”
蘇返淡淡地問,黃蘭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是。”
“嗯。”蘇返點頭,他摸了摸上衣兜,從裡面拿出根煙,咬在嘴上叼着。
那一刻,時光好像在逆流。
曾經,蕭默忙于工作,有時候一個星期都不一定能回一趟家,回來之後,他就嚷嚷着要吃黃蘭做的面條,黃蘭自然是縱着他,蕭默無論多累,都會跟妻子一起在廚房裡幹活。
那時候,他們的家雖然小,但是要比現在這裡溫馨整潔很多。
蕭素素坐在客廳的圍欄裡拿着玩具咿呀呀地邊玩邊哼兒歌,蕭默就這樣跟黃蘭一邊做飯,一邊聊家常,很多時候,都把黃蘭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蘇胖子穿着便衣去抓毒販,長得太寒碜,太像壞人,讓人當地的警察先給按了。”
“我和趙宇去娶筆錄,那人吸大了,抱着趙宇的腿叫小姐姐,哭着讓他嫁給自己,趙宇臉黑的跟驢似的。”
……
當時隻道平常。
蕭素素睜大眼睛在旁邊看着,蘇返雖然沒來過這裡,卻好像是對黃蘭堆放東西的地方十分熟悉,哪個調料,大概放在哪兒,什麼時間,該燒水做準備了,面條的寬度切多少,他和黃蘭配合得遊刃有餘。
黃蘭看着瞅着眼前的這個少年低頭切面條的刀法與叼煙的樣子,有些恍惚。
鐵鍋滋滋作響,黃蘭把雞蛋液往熱油裡一滑,金黃蛋花立刻膨成雲朵。番茄丁倒進去時濺起紅汁,混着炸得焦香的蒜片在鍋裡翻騰,酸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手擀面在滾水裡跳了三分鐘,撈起來還挂着亮晶晶的湯汁,澆上濃稠的茄鹵,油潤潤的紅汁裹着面條,最後撒一把蔥花,色澤飄香,讓人食欲大開。
這是蘇返醒來後吃到的最順心的一頓,蕭素素在旁邊看他吸溜面條的樣子,忍不住腹诽,這是山珍海味吃慣了,來她們這兒嘗新鮮來了?
這一頓飯,黃蘭吃得明顯要沉默多了,不像是之前他們剛來的時候追着趙宇聊天了。
蘇返吃得很舒心,準備去那碗盛面條湯的時候,趙宇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
——蕭隊,你現在可是小少爺,吃面條怎麼能喝湯呢?别整咱們之前糙漢子那死樣。
蘇返回過神來,他擦了擦嘴,餘光看見了蕭素素滿是敵意的樣子,無奈地看了看趙宇。
——為什麼總感覺素素對我滿是敵意?
這點,趙宇很理解,一天二十四小時,每天五點後,他要聽隔壁帶孩子寫作業的媽媽咆哮五個小時,咒罵與孩子的哭聲,讓這個大齡單身漢明白,現在生養一個孩子有多麼的不容易。
幫着收拾碗筷的時候,趙宇建議蘇返:“素素他們這個年代跟咱們那時候不同了,年輕人喜歡的東西多了,什麼網遊、桌遊、密室逃脫的,還有好多網絡用語,你多學學,别着急。”
蘇返瞥了他一眼,“你這麼懂,怎麼到現在都沒談個?”
趙宇:……
得,他就不該心疼他們蕭隊。
話雖然這麼說,可蘇返也拿出手機,低頭開始認真地查看起來了。
蕭素素瞅着兩個人在那嘀嘀咕咕的,她把黃蘭拉到了一邊:“媽,你留他們吃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