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時予做的準備遠遠不夠。
這一片鮮少有人類生存的痕迹,草木蔥茏,頭頂連成片的樹冠遮天蔽日,朝陽被揉碎了落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影子。
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被蚊蟲叮得紅腫難耐。沒有防蚊的裝備,也沒有準備飲用水,用不了多久,邱時予就會因為脫水或其他疾病而死。
他到了不得不補充水分的地步。
在偌大的森林中尋找水源絕非易事。不過四下植被旺盛,說明此處并不缺水。邱時予确定了一條新的路線,他要往低窪處走。
沒過多久,腳下的泥土越發潮濕,邱時予豎起耳朵能聽到水流聲,加快腳步向聲源處趕去。
他看到一片斷崖,水流滾滾,從斷崖的高處落下,形成一片規模可觀的瀑布。而此時,邱時予正站在瀑布的腳下,山泉水彙在此處彙聚成流。
邱時予不知從哪兒聽到的,說是瀑布水沒看上去那麼幹淨,附近的動物都來這片喝水,裡面搞不準有動物的屍體。
瀑布水不能直接飲用 ,時予又要提防随時可能出現的村民。他也不敢在水邊逗留太久,就近找了一棵大樹當遮擋,準備在這裡燒水。
邱時予都想好了,他身上的衣物就能用來運水,唯一的問題是用來儲水的容器。
琢磨了一陣兒,邱時予收集幾塊石頭準備生火,他把石頭圍成一圈作為火爐的底部,幾根幹燥的細樹枝架在石頭堆的裡面,而後用火柴引燃樹枝,火勢旺盛,火苗一個勁得往上竄。邱時予見狀又放了幾塊石頭進去。
等石頭燒得通紅。
邱時予用木棍夾起一塊被火燒得滾燙的石頭,将其挪到一根粗壯的樹幹上,重複幾次,石頭給樹幹幹出個黑坑,目測深度超過十厘米。
邱時予滿意地挪出石頭,用木棍輕輕掃除坑中的木灰。
這些都是草木黑,能殺菌能治腹瀉,不用清掃的太仔細。
正好這會兒太陽上來了,邱時予脫下外套,将外套浸泡在山泉水中。
結果外套是防水材質,吸的水根本運不到容器裡。他沒辦法隻能将外套架在火堆上烤幹,再用短袖運水。
好在短袖是棉的,運了幾趟便裝滿了。這時,再取出幾個還在火堆烤的石頭,滾燙的石頭丢進水中,水面立馬滾出幾個泡。
邱時予是個貓舌頭,他一邊烘衣服,一邊等水放涼。
處理過的山泉水幹淨衛生,邱時予将其一飲而盡,踩滅火堆,再次出發。
他握緊口袋裡的錄音設備,隻要離開司機的眼線,他就能拿着錄音去找警察。等到警方介入,這一切的噩夢……也該結束了。
想到這裡邱時予信心大增,他追着太陽一路向南,遇到無從下腳的地方,他就繞開,重新尋方向。
迷路的時候,他就在地面立根木棍,再把石頭放在木棍的影子上,木棍的影子随着太陽的位置發生變化,耐心等上一會兒,再取一個石頭放在最新的影子頂端,這時将兩個石頭連成直線,向太陽的一面便是南方。
等走累了就坐下來歇歇腳,邱時予沒什麼講究,兩個屁股兜沾滿了泥巴,他一直到走到太陽西斜——地平線被溫柔的橙色包裹,飛機劃過雲層,潇灑抛下尾氣,又藏進雲中不見身影。
他擡起下巴,露出一個輕盈的笑。
他看到高壓電線鐵塔靜靜地立在那裡,幾根電線向遠處延伸,連接着萬家燈火。
邱時予沿着電線,不多時就看到條盤山公路,一輛白色私家車暫停在路邊。邱時予跑了一夜,就逮着這麼一輛,他連滾帶爬來到車邊。
“師傅帶人不。”他敲響主駕駛的車窗,車窗緩緩搖下,邱時予怔怔地看向主駕駛的女人。
邱時予見過這張臉,她就是那次安撫他,說會想辦法放走他的女人。
女人看着不過三十來歲,搖下車窗時,她的手中還握着手機,邱時予注意到她正在查看這一帶的地圖。
“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車後的女孩見到邱時予,迫不及待地探出腦袋。
邱時予驚詫道:“是你啊。你怎麼在這裡?”說完他就後悔了,女孩頂着一張和媽媽五官相近的臉,她坐在她媽媽的車上,還能有什麼原因?
她們是司機派來抓捕他的。
邱時予往後退了半步,這時女人開口喊住他:“上車。”
“上車呀。你站在這裡會被叔叔們發現的!”女孩也在一旁焦急道,她打開後車門,跳下來作勢要将邱時予拉上車。
邱時予觀察過了,在盤山公路上和汽車賽跑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在女孩身邊坐下,車子緩緩發動。
“我叫惠雲,你喊我小惠就行。”陳惠雲大大咧咧地沒什麼心思,直言,“你跑了多久?怎麼把自己弄的這麼髒?”
邱時予苦笑着搖頭,說他叫邱時予,說他很抱歉把女孩媽媽的車子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