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按下發送建的時候,穆肖忽然想到另一個被關的女性,張露長期處于營養不良的狀态,送到醫院的時候多個器官功能衰竭,醫院也不敢打包票能把人搶救回來。
這時邱時予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開口道:“王建國的同夥很多。”
一直以來,邱時予不敢将經曆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即使是關系最為要好的張龐,同個屋檐下的父母。他怕有人因此受到牽連,更怕那些荒誕沒有證據的話被人一笑了之。
但是穆肖不同,他隸屬于公安部門,他的職責是守護公民,邱時予現在回憶起的任何細節都有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
最重要的是——穆肖真的将那晚,邱時予發高燒時說的胡話聽了進去。
邱時予回憶道“應該是村子裡的人,他們熟悉山路,講的一樣的方言。”
有些回憶太過痛苦,邱時予緩口氣,才能勉強說下去:“第一次我連關押的房間都沒逃出去。”
穆肖放緩了車速,耐心地等待邱時予開口。
“他們把我綁在貨車上,帶到了某個地方。抱歉,後面沒什麼印象……”邱時予還沒搞清時間回溯前靈魂出竅一樣的視角。
“該說是河嗎?一條沒有橋梁的河。”邱時予看着遠處,車内陷入短暫的沉默。
說了這麼多,穆肖卻沒有一點表示,邱時予終于按耐不住扭頭去看穆肖,後者臉上沉靜的叫人難以看出他在想什麼。
局裡的事情很多,穆肖專心看着手機裡的消息,過了一會兒,湯曉峰回了電話:“老大,那一片真在準備建橋。文件上寫的開工日期是6月24号。”
邱時予一聽,腦中猶如被一道閃電劈開,他難以置信地反問:“文件上有沒有寫那條河多寬?”
湯曉峰疑惑:“啊?誰在說話?你等我看一下。”修築橋梁可不是小事,文件一套接着一套,詳細記錄着申請建設項目依據、施工組織、圖紙、初步方案、原材料審批等信息。
“橋跨徑33米,橋寬6米。”
對上了。
邱時予看到的河水寬闊,他站在河對岸甚至看不清那些人的臉。邱時予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他已經了解王建國綁架他的理由,以及王建國為什麼要在屋裡養一個病弱的女人。
穆肖還在一旁和湯曉峰交流信息。
“王建國确實幫村民們修建過房子。”湯曉峰說,“後面他去城市發展,開出租車賺了點錢,不少村民受了他的關照。”
穆肖挂斷電話,車子駛入小區,老小區的路窄汽車沒那麼方便,穆肖放慢車速,轉而對邱時予說:“别多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邱時予顯然沒有穆肖那麼強大的平複能力,他恨不得跳車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喊大叫發洩一通。
他對王建國的恨意溢于言表,藏在袖口下的雙手緊握。
王建國這個貪生怕死的畜生!就因為那些莫須有的事情囚禁了張露。
邱時予晃晃悠悠地下了車,他垂着腦袋瞥見坐墊上的泥巴:“不好意思,把你的車弄髒了。”
“沒事。”穆肖對此毫不在意,他那幾個活寶同事沒少在他車上打翻可樂,“加個聯系方式,回頭有事還要麻煩你配合調查。”
邱時予報了一串數字:“你先加,我回頭同意。”
穆肖還有事情,揮了揮手,開着車子倏來忽往。邱時予目送車子離開,再也維持不住搖搖欲墜的靈魂,幾乎要跌跤一般躲進樓梯間内,掩面無聲嘶吼。
邱時予雙眼通紅,眼眶中卻沒有淚水。
填河祭橋——
一男一女兩個祭品——
受到巨大痛苦而模糊的記憶,因事件明了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邱時予眼前。
那些陌生的面孔,将他淹入水中。王建國扛着現殺的豬頭載歌載舞,村民們虔誠地為河神獻香。
他們面露微笑,高唱祝詞,死去的邱時予就站在河的對岸,這一次青年墨黑的雙眸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