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熱情,搞得兩個聯誼的寝室直接後悔原料買少了。不過再去市場買原料重來一道時間又有點晚了。也隻好等下一次了。
其實這個周末搞活動的也不止404和210兩個寝室幾個人,程秋和甄亦凡他們也去外面搞野炊,隻不過不是和班上的女生一起,而是他們本校幾個老鄉。三年級的老鄉向振華實習結束了馬上就要回到原籍安排工作,幾個老鄉打算聚一聚,為即将走上工作崗位的師兄搞個送行儀式。原準備找個館子逮一餐的,後來考慮到酒菜貴了點,大家都是從窮地方出來的動手能力也不錯,幹脆買了材料到農機校後面那個打靶場搞燒烤野炊活動。
吃過晚餐,他們七個老鄉,六男一女才不急不忙地去市場和商店選用晚上燒烤要用的食材和酒水。雞腿、鴨脖、肉和雞蛋、土豆、冬瓜等買了一大桶,燒雞也買了兩隻,就連啤酒也買了一件,白沙煙也買了幾盒。
二年級甄亦凡、程秋、陳傑、一年級張勝利、陳旭華和王紅雲,王紅雲是唯一的女生。送别的對象是三年級畢業的向振華。大家都很感激這個兄長幾年來在學校對自己的照顧,像甄亦凡、王紅雲第一次來校報到都是他接站的。他的熱情、樂觀和好學上進也給幾個小老鄉作出了很好的榜樣。這次市煤炭局來學校要人直接就點名要他,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回到縣裡原籍報到了,更不用下鄉到哪個山溝溝裡蹲幾年了,而是直接留在地級市裡。要是運氣好,幾年過後調到省廳也不是沒有可能。
七點鐘,大家才提着鍋碗瓢盆來到打靶場。天邊升起了月亮,幾顆星子微微泛着光。夏夜,月光下,微風輕吹,蛙聲一片,野草搖曳,整個打靶場此刻在蛙聲中反而顯得曠遠而甯靜。大家分散開,找來一些柴火,打來兩桶水,點起幾支蠟燭,開始奏響鍋碗瓢盆交響樂。在這無人打擾的野外,安靜的星空下,和着大自然的呼吸,一切都是那麼的輕松惬意。這一刻,這些原本就來自大山深處的孩子們,不再是這個熱鬧喧嘩大都市的菁菁學子,而是回到了大山深處的森林裡、河灘上、草地上的自然之子、大山孩子。打洞、壘竈、燒火、做飯,沐浴在清涼的星光和月光下,大家一個個回到了“農村的孩子早當家”的本色。淘米、洗菜、烹炒,動作熟練,井井有條,興旺的柴火,映紅了大家的臉。青煙袅袅升起,在月光下似隐似現,随同炊煙一起升起的還有鍋中飯菜香味,升到半空中四散開來,仿佛要充盈這個不大的打靶場。
九點鐘,飯菜一切都搞好了。大家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圍成一圈,就那麼随意散漫地坐在草地上。打開啤酒,一人一瓶,王紅雲這個女生也不客氣地掄起一瓶。在大山裡,女人喝酒也不算什麼,有的女孩子,喝起山裡的米酒和苞谷燒比男子還厲害些,更不用說沒有度數的啤酒了,就當漱口而已。還有兩瓶50多度的雙溝大曲,就等氣氛到了再開。
這時山邊的月亮也升起來了,很圓、也很亮,倒是先前閃耀的星子,在越來越明亮的月光下變得暗淡了一些。“來,我們大家一起祝兄長向振華工作順利!”程秋率先高舉瓶子,大家伸出右臂,手中的瓶子“咣”地碰了一下,仰頭喝了一大口。“我也祝願各位弟弟妹妹學業有成,早日參加工作。”大家又碰了一杯,抿了一大口酒才放開吃菜。有人點起了煙,右手指間夾支香煙,左手抱瓶酒,一口煙一口酒,像極了每天收工後蹲在門口那個操勞了一輩子的老父親的樣子。
星光微瀉、燭光搖曳,錄音機裡放着離别的歌,不遠處,燒了一堆大火。聽着錄音機裡張學友那首《祝福》,大家都沉悶地喝酒,流淌在心裡的眼淚,是不舍的柔情,挂在嘴角的微笑,是倔強的堅持。這一刻的分别,是為了今後更好的相遇。
“朋友我永遠祝福你,朋友我永遠祝留你……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這一刻偎着燭光,讓我們靜靜地度過。莫揮手莫回頭,當我唱起這首歌,怕隻怕淚水輕輕地滑落……”随後錄音機又傳來《送别》,大家跟着錄音機唱起來,先是低聲哼唱,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幹脆放開了。王紅雲一個女生竟然忍不住哭出聲來,也沒人去勸慰她,都感覺到嗓子裡好像堵住了什麼,隻是一個勁地高聲唱“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咕咚咕咚”甄亦凡幹完了剩下的半瓶酒,随手又抄起一瓶用牙齒啟開蓋子。大家也都一口幹完瓶中酒,打開第二瓶。倒是向振華,放下手中空瓶子并沒有抄起第二瓶啤酒,而是随手拉起旁邊哭的王紅雲“小妹妹,哭什麼呢。我找到工作可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再說,在市裡工作也方便以後來省廳辦事順道看看你們呢。”“來來來,不放那些傷感的歌曲了,那邊火堆那麼大,我們一起過去跳舞去”。說完拉起王紅雲站起來朝火堆走去,大家也一路小跑圍着火堆跳起土家擺手舞來。火光映紅大家的臉,仿佛也照去了剛才的悲傷。大家圍着熊熊火堆蹬腿擺手跳起家鄉遠古的舞蹈。跳着跳着,張勝利喊起了火辣辣的山歌“郎在河中撒漁網喲呵,妹妹在河邊呢洗衣裳喲喂,洗一洗來望幾望喲喂,棒棒也錘在岩頭上喲喂”,向振華也接過來高聲唱“姐兒門前一條坡,人家走少我走多,鐵打的草鞋走爛了,不為情姐為哪個?”“六月太陽如火燒,看郎汗水無處消,手闆給朗當汗帕,桐葉給郎當扇搖。”王紅雲也對唱起一個女子的調子。唱起家鄉田間地角随處可見随時可聞的山歌來,隻要一開口,那就根本停不下來。“芭蕉樹上挂紅燈,哥待情妹一片心,奴是後院芭蕉樹,年年換葉不換心!”……
一邊跳着擺手舞,一邊放肆地唱着山歌,就像回到了大山深處,一個個變成了山之精靈。“一根嘀咯兒樹呢,打一個嘀咯兒的床呢,一個嘀咯兒的姐姐喲,配一個嘀咯兒的郎喲”陳旭華和王紅雲對唱起來。“一個嘀咯兒的田呢,打一籮嘀咯兒的糧喲。一個嘀咯兒的妹妹喲,作一個嘀咯兒的娘。依兒呀伊喲,一個嘀咯兒的妹妹喲,做一個嘀咯兒的娘啊”……
歌聲飛揚,傳向四野,傳向星空。這一刻,這些大山裡來的孩子們回到了荒山野外,回到了曠野星空,忘記了離别的悲傷,他們盡情地歡舞着,盡情地歡唱着……
蠟燭已經燃盡,周邊農機校、司法學校的燈光也熄滅了,隻有星光、月亮、蛙鳴、微風,這世間自然萬物陪伴着這些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也許,在這個繁華都市裡暫住了幾年的孩子們終将又回到大山深處。或許,這些鋼筋水泥蓋成的高樓大廈,鋪就的寬闊街道,本就不屬于這些從小生長在大山裡的孩子們。隻有今夜,遠離都市的喧嘩和鋼筋水泥的冷漠,擁抱星光、月亮、甯靜的曠野和自然萬物發出的風聲,才找回他們曾經的自己,釋放出自己的本性。這一刻,這些孩子們找到了沙漠中的綠洲,也找回了自己靈魂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