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更加不敢造次了。
這日投宿驿館,照例要早早歇下,他卻忽然說想吃糖糕。
難得聽他開口要東西,我當即披衣出門,去附近鎮上找點心鋪子。
可當我提着油紙包折返,就發現房中的人不見了。
我第一反應是厲劍寒被懷聶的人擄走了。
當即丢了油紙包奪門而出。
問了掌櫃的,卻被告知他是獨自出的門。
附近恰好有個集市,我沿街挨個小攤打聽,由于厲劍寒身形高挑,再加上他長得實在太俊了,不少攤主都對他有印象。
我很快便打聽到了他的去向。
「南風館」
我看着面前閣樓的金漆匾額。
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老鸨見我滿面煞氣,戰戰兢兢把我引到二樓雅間。
一推開雕花木門,我就看見厲劍寒端坐在湘妃榻上,三四個錦衣少年捧着畫冊往他膝上靠。
雖然衣冠整齊如常。
耳廓卻紅得像是要沁血。
見我進來,他有些驚訝,連忙起身,“師兄,你怎麼來——”
他話音未畢,
我就已經拽住他的手腕,往門外走了。
大概是我此刻青筋暴起的樣子太過猙獰,滿樓莺燕都驚叫着避讓,厲劍寒更是幾次被我拽得踉跄差點栽下台階,我卻顧不得這些了——
“支開我去買糖糕,就是為了去找小倌?”
我将人掼在竹榻上,聽到他的脊背砸在席子上發出一聲悶響,才察覺自己下手太重了。
可我實在收不住力道。
我太生氣了。
“厲劍寒,我平時難道沒有盡心伺候你麼?”
看着他撐起身子,我的聲音都在發顫。
昏黃燭火下,厲劍寒凝視着我漲紅的面孔,喉結輕輕攢動。
他忽然探手勾住我腰間束帶。
我尚在發懵。
便見他那雙慣常清冷的眸子垂下來,氣息慢慢朝我逼近。
“師兄,他們教我……”
他白玉般的手指繞着我的腰封打轉,清冷嗓音帶着磁性,“要這樣貼着身子厮磨。”
我怔怔跌進他懷裡,
嗅到他身上刻意塗抹的、風塵男子常用的催情香,忽然想通這個素日清傲、最鄙薄風月場的少年,為什麼要瞞着我去南風館。
他居然是去學這些床笫功夫……
來讨我的歡心。
我按住他勁瘦的腰肢,心疼不已,“為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
“我想學。”他灼熱的吐息噴在我頸側,“師兄,情愛本該兩廂歡愉。”
“可你除了醉酒那次,你不是顧忌我咳血,就是害怕我反噬發作,從來沒有盡興過。”
“師兄,我想讓你快活。”
我看着他青澀撩撥的模樣,喉嚨不住發緊,“你幾時在意起這種事來了?”
“我一直在意的。”他含住我的耳垂輕磨,呢喃着說,“我想你每次抱我,都能看見我最動人的樣子。”
“師兄,我想把自己最好的樣子……留在你心裡。”
這分明是纏綿情話,酸楚卻不住漫上我的眼眶。
他話裡藏的意思我再明白不過。
他這副身子,隻剩不到一百天了。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瞎想些什麼呢。”
我将人死死按進胸膛裡,
“不說了去找神醫麼?又不是沒救了。”
“有師兄在,你怕什麼。”
“往後,不許再去那種地方。”
我故作輕松地哄着,交疊的掌心下,卻觸摸到他的脈搏比昨日更加微弱了,像是……
像是握不住的漏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