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雲醒來時,頭痛欲裂。
她揉着腦袋,緩緩扶牆站起,看着浮玉宗的匾額,尚且有些恍惚。
腦中好似殘存着一些混亂的畫面。
她被困在一間火紅的屋子裡,熱得全身都快化了。
一個修眉鳳目的女修手執長劍,劍光乍起,比一地雪光都要亮。
凜冽寒風夾着的濃重血腥氣撲了她滿頭滿臉,空虛的胃裡頓時翻滾起來。她幾欲作嘔,又死死咬住了唇,看着寒風吹來的方向,心墜了秤砣似的越來越沉。
“你需得記牢了!若不能在一年之内築基,你便有性命之憂。”
腦中一道清淩淩的女聲劃過,這些畫面便似夢境一般漸漸消散了。
*
可辛雲分明記得,自己倒在了青陽城外的漫天大雪之中。雪地裡那麼冷、那麼靜。她雖極力想要活着,意識卻仍然漸漸陷于黑暗之中。
怎麼轉眼,她就穿上了一身雖長但幹淨暖和的青灰色衣袍,出現在了這裡?
熱鬧繁華的街上,人流往來如織。
浮玉宗深棕色的寬廣大門并不張揚,卻自有一股莊重的氣度,不輸街上其他描金嵌玉的樓宇。人們經過時,也總是帶着欣羨的目光看着她。
話說回來,浮玉宗,是做什麼的?
浮玉宗門前一個圓臉和氣的女修像是看出了辛雲的茫然,“小姑娘,你現下在尚玉城浮玉宗。我們浮玉宗是修真之地。”
辛雲按揉着腦袋,心下驚詫。
自己竟然到了尚玉城!
她在村中偶爾也能聽得這鄰城的消息,說是尚玉城比青陽城要繁華許多,城中百姓生活富足,極為喜愛玉石。
而更重要的是,浮玉宗竟是修真之地!
她在村裡大槐樹下聽孫爺爺講故事時,聽說世上有修士,能斬殺妖獸、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無所不能。
聽故事的叔嬸伯姨們大多嗤之以鼻,孫爺爺卻說他那在鎮上讀書的兒子的夫子的城裡表哥,還親眼見過呢!
後來她們村遭了雪災,逃難去青陽城,路上果然見過幾個修士,隻是他們力量雖異于凡人,卻不如故事裡能上天入地那般厲害。
*
圓臉女修見辛雲眼中的茫然之色逐漸褪去,接着道:“你在青陽城外被我們宗内門一位師姐所救,但你身體仍有些不妥,需得在一年内修煉至築基境界。最近正是我們收徒的日子,你若願意,可拜入浮玉宗。”
辛雲自然願意,連連點頭。
女修便領着她穿過門廳進了正堂,在屋子一側示意她坐下,又給她端了杯茶。
辛雲端着暖熱的杯子啜飲了一口,清香撲鼻,隐隐作痛的腦袋終于消停下來。
她對修道知之甚少,也就直接開口問道:“姐姐,築基境界是什麼?一年内達到難嗎?”
女修斂了笑意,神色凝重,“你現在是凡人,與修士的最大區别是不會吸收靈氣、體内也難以儲藏靈氣。”
“若将靈氣比作水汽,凡人的經脈就如淤塞阻滞的淺溝。修道的基點是将水汽從外界緩緩吸收至體内。若吸收的水汽能在經脈内行過一周,便成為了練氣境界的修士。”
“若日複一日吸收水汽、拓寬經脈,身體便能接納更多水汽,修為也會上漲。到得一定階段,水汽化為水流,在丹田處彙聚成一片小湖泊,便來到了築基境界。”
“築基頗為不易,三年五載能築基的便是天賦上佳了。但修真界天才也多,你大難不死,想來也有着大氣運,沒準兒就是那個能在一年内築基的天才,可千萬不要放棄。”
辛雲聽得入神,懵懂的眼神漸漸堅定。她放棄過一次生命,但既然還能活過來,自然倍加珍惜。
辛雲便用力點頭,“多謝姐姐告知,我即便不是天才,也一定不會放棄的。”
女修又笑了,向她指了指大堂正中排着的一列隊伍,“那些皆是我們此次看中的弟子,你一會兒過去排着,登記姓名年齡即可。”
辛雲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水,走過去排在了隊伍末尾。
排在她前面的女孩格外高挑,足足比她高出一頭多來,引來不少注目。女孩像是害怕這些目光似的,縮着脖子垂着頭。
辛雲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背,沒有得到回應。
她又稍微加大了點力氣,見女孩轉身,忙擡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位姐姐,冒昧打擾,我叫辛雲,想問問姐姐今日是何日?”
女孩見辛雲眉眼靈動、聲音清脆,心下雖有些納罕,還是回答道:“不,不妨事,今日是正月二十九日。”
原來距自己失去意識也隻過了一日。
那便自昨日算起,在一年内實現築基!
“謝謝姐姐!你的眼睛又大又圓,可真好看啊。”
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也不過幾息,辛雲又與女孩攀談起來,不過片刻便知道了女孩名叫花冉,年十五,家在尚玉城外較遠的小鎮之中。
還好自己是好人,不然怕是自己把這位姐姐賣了,她還要幫着自己數錢,辛雲暗想到。
殊不知花冉看她瘦瘦小小,又活潑可愛,怕是自己伸出一個指頭就能把她推倒,心中早已起了幾分憐愛之心。
一方面花冉自己不大會撒謊,一方面想着可以照拂這小孩一二,這才告訴了她許多消息。
待花冉登記過後,辛雲報上了自己的信息,“我叫辛雲,十三歲。”
花冉有些驚訝,她看着辛雲像小貓崽一般,還以為她頂多隻有十一二歲。
坐在幾案前的男修見辛雲身後再無人排隊了,站起後微微躬身對那圓臉女修道:“映真師姐,你看是否先帶他們去藏玉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