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一個外來者,這個家裡除了黎姨,管叔是第二個對她好的人。
前世她因為住校很少回來,黎姨走後就更不常回邊家,等她準備大學放假回來看看管叔,卻聽到他因為摔了一跤,傷到骨頭,沒多久就過世的消息。
她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好像所有對她好的人都在慢慢離開。
鼻子發酸,姜栀忍了忍,總算沒當面掉眼淚。
黎姨已經不在了,她不能在管叔面前哭,會惹他傷心的。
看見她出現在門口,管叔有點兒驚訝,“知知怎麼今天就回來了?不用上課嗎?”
姜栀搖搖頭,背着書包往客廳走,“我申請走讀了,以後都住家裡。”
“住家裡好,住家裡好啊。”管叔笑起來面目慈祥,很是親切,隻是眼底有些疲态,“樓上的房間每天都有打掃,夫人早就盼着你回來住……”
管叔話說一半突然噤了聲,泛濁的眼眶紅了紅,笑着問:“知知還沒吃吧,想吃什麼叔給你做。”
姜栀很懂事地沒有提黎姨,想起那把車鑰匙,她指了指樓上,“邊野回來了?”
管叔點點頭,示意了手裡的面,“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吃不喝的,哎……”
邊野這人脾氣不好還倔,他不願幹的事兒就是給他剁碎了他也不幹。
姜栀把書包放下,走過去端管叔手裡的面,“不用給我做了,我就吃這個吧。”邊野不吃,倒了也浪費。
姜栀吃飯向來細嚼慢咽,很斯文。她咽下嘴裡的面,問管叔:“邊叔叔他知道嗎?”
管叔明白她問的什麼,歎了口氣,“電話沒打通,上次就說要出差,應該還沒回來。等晚點我再聯系聯系邊總。”
他沒敢說實話,其實這通電話是打通了的,但不是邊總接的,是個女人,說邊總在洗澡,有事她來轉達。他對聲音的記憶力一向很好,這聲音他在家裡聽過一回,隻是那時候他在院子裡幹活,和這聲音面對面的是夫人。
他不敢揣測,可又很難不多想。然而這些話是不能告訴姜栀的。
姜栀沒再說話,不吭聲地吃完了剩下的面。
回到房裡,她坐在柔軟粉.嫩的床上發了會兒呆。這屋子布置得很少女,粉黃交錯的壁紙,挂了甜美的油畫,透明壁櫥裡擺着各種可愛的娃娃,奶油白的桌上放置着小巧的手辦。
這些都是黎姨擺弄的。
她還記得黎姨領她回家那天,一臉溫柔地問她喜不喜歡這間房。怕她晚上做噩夢,就陪着她睡,給她找來各種新奇的東西哄她開心。
會溫柔地摸着她腦袋說:“我們知知性格這麼可愛,又這麼好看,等長大還有更廣闊的天地能去看,哪怕像我這樣被家裡用一點好處就強嫁出去的也沒關系。人這一輩子,隻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在慢慢走出來,可黎姨卻永遠離開了。
眼睛酸得厲害,姜栀伸手揉了揉,呼出一口氣,拿過書包。
下周就要月考,她得幫邊野勾畫知識點。
前世她沒關注過邊野的學習,也不知道他學了多少,隻知道他不愛學習,成績也很差。
好在他學的也是文科,她整理起來不棘手,隻要分類難易就好。
時間緊迫,等整理完已經十二點多了。困意爬上來,她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訂成冊後去找邊野。
如果這個點他睡了,她就把資料放在門口,明天起來也能看見。
邊野的房間在另一頭,跟她隔得很開。這個點家裡安靜如雞,姜栀特意放輕了腳步。走近了,她看到門縫裡漏出來的光,想放下就走的念頭有點遲疑。
當面給的話,她還能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可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你來幹什麼?”
正糾結着,背後突如其來的一聲質問,驚了她一跳。
她下意識回頭。
浴室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裡面水汽氤氲,邊野一米八幾的個頭站在門口,浴巾松垮地系在腰間,發梢濕潤,還在滴水。
一雙漆黑的眼冷淡無溫,臉色恹恹。
姜栀感覺身上涼飕飕的,緊張地錯開眼,視線所及的地方隻有整理成冊的知識點。
“下周要月考,這是這次月考的重點知識,我都幫你圈出來了,如果有看不懂的——”
她還沒說完,手裡的資料冊就被抽走了。
邊野輕描淡寫地掃了眼,上面用不同顔色的筆做了标注,字迹娟秀清晰,看得出來下了功夫,但跟他有什麼關系?
“找我就因為這個?”他挑眉收回視線。
姜栀想起他在醫院那吃人的樣子,規規矩矩地“嗯”了一聲。
他輕嗤,像丢垃圾似的把資料冊随意扔出去,渾身透着股張狂的野勁兒,“真把自己當我媽了?”
她腦袋一瞬空白。
邊野逼近她,眉眼下壓,露出狠色,“我不管你是真答應還是假答應,或者壓根就沒這回事,都跟老子無關。”
她眼睫顫了下,直愣愣的,說不出反駁的話。
“不用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你已經赢了不是嗎?”邊野神色嘲諷,“現在她走了,你想在這兒生根發芽到爛都沒人管你。”
姜栀站在原地,渾身僵硬。
身後門開了又關,她捏着手心緩了會兒,慢吞吞撿起地上的資料冊,沉默着往回走。
她從來沒想過邊野厭惡她是因為這個。
邊家是家大業大,但她沒有半點心思,她隻想好好讀完高中,考上大學後掙錢養活自己。
前世她沒貪圖過邊家,今生也不會。好不容易重生回來,她隻想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不要像上輩子那樣,在大二就死在那個畜生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