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民，我的家就在橋的那邊。”
張子涵伸手指着橋對面，城市中間江水流過，仿佛把城市劃成了兩塊，一塊熱鬧依舊，一塊哪怕隔着江水，也能見其破敗。
張子涵指了指河對面之後，又指了指身後的商場，叙述曾經：
“河東是高樓林立的都市，河西是山清水秀的家園，一架橋連接兩地，也連接了理想和生活。”
“小時候的我們經常追趕着過橋，看綠樹成陰，看江水滔滔，看小船遠航。”
“那時候飛行器還是一種新鮮事物，低空飛行行道剛剛劃定，我們羨慕那些最初擁有飛行器的人，後來要上大學的時候，我們也有了飛行器，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這是我前半生的生活，和家人、和姐妹、和這座城市。”
“我以為這種生活我會過一輩子的，現在發現，這隻是我以為。”
“戰争會改變很多，子涵，學會向前看……”
葉羨安溫聲安慰張子涵，張子涵聽葉羨安安慰的話，認真看着葉羨安的眼睛。
“我已經向前看了，但現在的問題是……及民，你向前看了嗎？”張子涵道。
張子涵的問題很緻命，種種迹象表明，葉羨安還沒能放下痛苦，全力向前。
“我……”
葉羨安撇過頭，不去看張子涵的眼睛，他的手在發抖。
“及民，你看這江水。”
張子涵指着大橋下的江水，秋日的江水，如鞭甩，如毯滾，如魚冒。
“我們就如這江水，一路向北流，水有無數種形态，我們也有無限種可能，作甚一直糾結于曾經呢？”
張子涵頂着瑟瑟秋風，大聲詢問。
張子涵在問，葉羨安在躲避張子涵的眼睛，他躲避是怕張子涵看見自己的眼神，是的，怕，非常怕。
他聽着張子涵有些天真的話語，就好像雄獅瞧見了落單的母獅，母獅在雄獅眼前徘徊，揮爪，雄獅好想撲上去，将這頭母獅拖入自己的地盤。
葉羨安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他抱過張子涵，将小小的張子涵塞入懷中，将頭埋在張子涵的肩頭，嗅食張子涵的氣息。
“哇，要抱？”
張子涵被葉羨安塞在懷中，張子涵探出一個腦袋，在葉羨安肩頭詢問。
“嗯。”葉羨安回答。
“嗯……我剛才說的話好像沒用……是不是勾起你不好的情緒了，對不起……”張子涵很自責。
“對不起？為何要對我說對不起？你永遠不用向我道歉。”葉羨安擡起頭，看着張子涵的肩膀，眼眸深邃。
“為什麼？”
張子涵提高聲音問道：
“我們兩是平等的兩個人，有做錯，肯定就有道歉啊！”
“沒為什麼。”
葉羨安張嘴，露出牙齒，他想在張子涵肩頭做個标記。
“我就是想知道怎樣做才能讓你揮去曾經的陰霾。”張子涵又不開心了。
“你想知道？很容易的……”
葉羨安已經将牙齒抵在張子涵的肩頭了，下不下嘴僅在他一念之間。
“怎麼做？”張子涵還在那裡問。
“怎麼做？将你自己賜予我，讓我徹底沉溺于你。”
葉羨安心裡是這麼想的，可他嘴上卻是另一套：
“子涵，我們說點愉快的事情吧，我記得小時候很多小朋友喜歡來沙洲上玩，摘橘子，成群結隊的，其中有子涵嗎？”
“當然有啦，經常來玩，這樣的熱鬧怎麼能少得了我！十月下旬的橘子最好吃了，到十一月份就不行了，酸酸的。”
張子涵往沙洲上看，随着張子涵的動作，葉羨安換了個方向抱張子涵，讓自己既能抱着懷裡暖和的一團，又能如張子涵所願看到江中沙洲。
“我和安樂回C市了，也經常來，安樂常上樹，我在下面看着，說不定我們遇到過。”
葉羨安回答張子涵的話，一雙眼睛沒看那沙洲一眼，就釘在張子涵身上了。
“哦，那橘子你覺得大嗎？”張子涵道。
“大。”葉羨安順着回答。
大？
張子涵感覺到葉羨安的回答有些前後不符，接着問：
“酸嗎？”
“酸。”葉羨安道。
“你是自己摘的？”張子涵一雙眼眯起，像是那狐狸。
“是，自己摘的。”
葉羨安還沒發現張子涵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五十的好吃還是十五的好吃。”張子涵猜到了葉羨安的實際情況。
“五十的好吃……啊！”
張子涵提了一連串的問，葉羨安終于從香香暖暖的張子涵中拔出思緒，看向張子涵瞟過來的眼睛。
“又大又酸，還自己摘的，隻可能是你十一月份上樹摘的，十一月份之前下面的橘子早被摘完了，要五十的橘子，沙洲不允許上樹，那是罰款金額。”
張子涵哼哼哼的看着葉羨安，她拆穿葉羨安在她面前表現出的沉着穩重的形象了。
“師弟上樹，你在下面等？我看是你帶頭上樹的吧？！！！”
“我……”
葉羨安讪讪的回答：
“沒有啦……”
葉羨安回答到最後沒了聲音，張子涵戳着葉羨安的臉頰，也不拆穿他，繼續問：
“我記得小時候有年暑假，江水枯竭，河床沒水了……”
“成群的市民走上河床，步行過河，好多小朋友在河床上撿……撿……”葉羨安回憶。
“撿貝殼，好多小貝殼，我撿回去了一小袋，那貝殼小小的，插在泥土裡，撿的人太多，要挖才能找到。”
張子涵開心道：
“當時你在洲頭還是洲尾？！我在洲尾，本來也想步行過河的，太累了，就回去了。”
“我在洲頭，步行過河了，我和安樂撿了一大袋。”
葉羨安親了一下張子涵的臉頰
“我應該去洲尾的，那樣就能提早見着子涵了。”
“嗯，見着我，和我搶貝殼？”
張子涵縮起腦袋。
“不，我将我的那份給子涵，我想要子涵。”葉羨安笑道。
“你這主意打得好，把貝殼給我，又要我，那豈不是我是你的，貝殼也是你的了！”張子涵推了葉羨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