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點頭回答，安翊轉身，引張子涵來到正房門口，張子涵示意安翊在這看門，伸手随手敲了兩下門，聽見“進”字，推門進入房間。

走入房間，入眼而來的首先是牆上挂着幾幅畫像，看裝扮是戲曲人物，這幾個人或柔情似水，或性烈如火。

再往裡走，一件件華麗的戲服和頭飾依次進入視線，戲服遮住了窗口，幾縷陽光穿過縫隙，射到頭飾上，頭飾閃閃發光。

再往裡走，就是一張巨大的梳妝台，燈光出自梳妝台上的桌燈，蔣明玉正坐在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鏡子，往自己臉上抹紅色顔料，大紅的顔料上臉，襯得他容顔又盛了幾分。

蔣明玉聽見敲門聲，這麼早，以為是哪個角色來找他讨論劇本，道了聲“進”，便繼續塗抹未塗完的妝容，然後，他在鏡中看見了一個人——身穿玄色軍裝，負手而立的張子涵。

“嗒”

蔣明玉手中的畫筆掉落桌上，紅色顔料濺在了他白色裡衣上。

“将軍。”

蔣明玉想要起身行禮，卻被張子涵一把按在凳子上。

“蔣明玉未及時前往随夢堂，請将軍恕罪。”

“繼續畫，你這件染色了的衣服，讓府内再為你制作一件。”

張子涵低頭瞧着鏡中蔣明玉的妝容，不愧是花旦，近距離看，面妝絕豔。

“是。”蔣明玉拿起畫筆，在臉上塗抹。

“在府中日子過得怎麼樣？吃的，穿的……”張子涵詢問。

“一日三餐每人都有一葷一素一湯，四季衣服每個季度三套，生病府邸報銷，偶爾還有親屬慰問，演出服飾府邸請人制作……府邸的待遇放眼整個帝都，獨此一份。”

蔣明玉畫着面妝，注意力全在張子涵身上，生怕答得有什麼不對，這不用心畫，一不小心，筆就塗錯了地方，塗到眉毛上了，錯誤過于明顯，張子涵瞧着笑了。

蔣明玉發現了這處錯誤，四處找濕布補救，張子涵轉身幫忙尋找，找到，拿來一塊布，放在蔣明玉面前。

“不用怕，聽你的描述，你在府邸過得還不錯。”張子涵道。

“幸得将軍賞識。”

蔣明玉接過濕布，攥緊，水滴穿過指縫，滴到桌上，蔣明玉垂頭，趕快将水漬擦去。

“聽說你前段時間得了個女兒，孩子有奶水喝嗎？”張子涵繼續詢問。

“有，府邸發錢慰問，有錢買奶水補充。”

蔣明玉說到這，害怕與緊張出現在臉上，他怕張子涵想要對他的家人做些什麼，雖說他推測這位将軍應該是個很好的人，但……就怕萬一。

“蔣明玉，我記得你還有家人留在了老家，沒帶到帝都。”

張子涵看出了蔣明玉的緊張，因着等會的談話内容，她繼續瞧着蔣明玉神色的變化。

“是，住在小鎮上，最近聽說，家那邊糧食歉收，我轉錢，發消息，甚至寄信件，都沒有回應。”

回答到這，蔣明玉心裡倏忽出現了一個猜測，他猛的擡頭看向張子涵，瞳孔中七分害怕，三分期待

“将軍，您想要我做什麼？”

張子涵抽出蔣明玉緊緊攥在手中的濕布，擡起蔣明玉的下巴，給他擦去妝容。

濕布擦過紅妝，白布染色，蔣明玉顔料下的真實面容，一點點出現在張子涵眼前，戲子面容保養得好，說是擦去臉上的顔料，實則像是在擦一塊乳膠。

“我要你回去一趟，去見見你家鄉的人，去跟他們跑一趟，你願意嗎？”張子涵笑道。

“…………我……”

蔣明玉長久說不出話，驚恐、興奮、猶豫，情緒在蔣明玉瞳孔飛速閃過，像影片一樣，這些表情被張子涵盡收眼底，擦完，張子涵将濕巾丢到桌上，打量這張臉。

“我說的，超出你的認知範圍了。”

張子涵評價道：

“是個美人，繼續作美人也不錯。”

“…………不！紅顔枯骨！！！”

張子涵這句話驚醒了蔣明玉，他意識到，機會轉瞬即逝，若不抓住，他将作一輩子看人臉色的戲子。

來到府邸前，他家已經揭不開鍋了，府邸遲早會有一天會不需要戲班子，他已經有妻女了，再來一次無處演出，就是餓死。

“調查糧食歉收一事，注意地方混亂情況，聽從您的指令，作出反應。”

蔣明玉飛快起身，凳子與地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後退，雙膝跪倒在張子涵面前，磕頭：

“多謝将軍給我這個機會！！！！！”

“起來吧，我不喜歡有人跪在我面前。”

張子涵伸手，蔣明玉扶着這隻手站起來，轉而向張子涵彎腰作揖，這次張子涵沒有阻止，拍手，門外安翊走入。

“黃金搬來了吧？”張子涵道。

“已搬來。”

安翊轉身，和言奕一起将黃金從推車上搬起，搬入房内，丢在地上，金磚砸地，金磚與金磚碰撞，那當當聲，清脆悅耳，直擊蔣明玉的内心。

“都說張将軍擲千金，為博美人一笑，美人不值得我一擲千金，千金應是用來買骨的。”

張子涵走到金磚前，拿起兩塊金磚，遞給蔣明玉

“敲一敲，好聽嗎？”

蔣明玉接過金磚，金磚兩相敲擊，果然清脆動人。

“你在府期間，應對府外試探的手段，春日宴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你在察言觀色、推測人心上做得還可以。”

張子涵看向蔣明玉。

“将軍過譽了。”

蔣明玉抓着金磚，努力調整狂喜的内心。

“如你所言，你的任務是去你家鄉打探消息，若有隊伍出現，傳回消息，混進隊伍，向上爬，靜觀其變。成，除了這千金，你還能永久卸下妝容面對我；若不成，這千金給你女兒當奶粉錢。”

張子涵說着，眼睛看向安翊和言奕，安翊和言奕看懂了張子涵的意思：你們做得好，不會比他差。

“離府前有問題去找溫知秋，要人找張憶軒，之後消息傳給這兩位都可以。蔣明玉，你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就看你了。”

張子涵拍拍蔣明玉的肩膀，離開房間，安翊和言奕跟着離開，言奕關上了房門。

還有公務要處理，處理了今日的事，張子涵在更衣室挑了好一陣子的衣裙，最終決定穿紅楓色長裙，換了衣裙，在梳妝台前好好打理一番，擡手看時間，已經正午了，張子涵出府邸，第一眼，就瞧見了葉羨安的光車。

“就來了？”張子涵坐上葉羨安的光車。

“接夫人出遊，當然得早點。”

葉羨安啟動光車，光車駛離四合院，來到一個胡同口，兩人下車，鑽進胡同，在胡同裡閑逛，槐樹在天，灰牆戴瓦，商販沿街，孩童打鬧。

脫離帝都上層這個小圈子，張子涵自然放松了，她左右尋找胡同内的吃食，瞧見了紅彤彤的糖葫蘆，張子涵指着街邊的小販對葉羨安道：

“我要吃那個。”

“好。”

葉羨安笑着牽着張子涵來到攤子前，對攤子老闆道：

“來一串糖葫蘆。”

“好咧。”攤子老闆道。

葉羨安付錢，拿過糖葫蘆，遞到張子涵手裡，張子涵沒接，而是擡頭看向葉羨安，伸手，點點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