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人查到了。”
宮中年輕的小官員對着阿依木行了一個禮,低聲說,不敢打擾正在沉思中的兩位大人。
褐發女人眯了眯明亮湛藍的藍眸,從斜靠在軟榻上的姿勢改為坐正,并與正在查看選秀名單的葉侍君相看一眼。
“帶上來。”她淡淡地說。
在看到來人後,阿依木擡起眼,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毛。
這還是老熟人嘛。
“這不是蕭側君嗎,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葉貴君陰陽怪氣地說,一雙漂亮的眼睛中寫滿看好戲的戲谑與玩世不恭的邪氣。
被押解着跪在冰涼地上的貌美少年咬了咬牙,暗道葉貴君那個賤人不要臉,自己之所以出現在這裡,還不是他對手底下人的要求。
與此同時,少年的内心不禁有些驚慌。難道葉貴君和阿依木發現了自己的小動作?不,這不可能。自己行事如此緊密,怎麼可能輕易被發現。一定是他們在随機抽人進行試探!
自己一定要穩住,不能被發現,如了他們的意。
少年到底還年輕,不過幾息之間,就流露出懼意。
在修煉成人精的阿依木和葉侍君的眼裡,蕭側君臉上幾乎是明晃晃地寫着心裡有鬼。
隻是蕭側君被家裡人保護的很好,不懂什麼宮中的明争暗鬥,在進宮初期被明裡暗裡擺了好幾道。加上他一向也不是個聰明人,怎麼能順風順水地給好幾個秀男都下了藥?
這本就是一個可能事件。
一定有什麼人在背後暗暗幫助他,或者蕭側君下藥本身,就是在别人計劃中的一環。
葉侍君給阿依木遞了一個眼神。阿依木點點頭,招手示意一個宮人來到身邊,低頭耳語幾句,小宮人就悄悄下去了。
這一切,蕭側君都沒有注意到,他隻是低着頭裝乖巧,自己在心上罵了葉侍君不知道幾千萬遍。
在傳遞玩訊息後,葉侍君這邊終于有了動作。
“秋雨,愣着幹嘛,還不快給蕭側君奉茶?”
秋雨倒了一杯上好的陽羨茶,緩步走到蕭側君。
蕭側君昂了昂頭,準備接下這杯茶。秋雨卻手一抖,将滾燙的茶水從俊美姿容的少年頭上傾洩而下。
茶,是好茶,是大唐送來的貢茶。滋味醇厚,香氣清雅。蕭側君身為正四品的後宮侍郎,本是沒有資格品到專供二品以上後宮侍君的好茶,但今日,他不僅自己嘗到了好茶,他錦繡的衣服,順滑烏黑的頭發,全都品嘗到了滾燙的熱茶。
“诶呀,不小心灑了,這是伮庳的錯。蕭側君不會怪罪于伮庳吧!隻是,浪費了這個價值千金的好茶。”秋雨裝模作樣地驚呼了一聲,面上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蕭側君剛想發作,卻正對上葉侍君陰沉沉的眼神。他咻地住嘴,猛的低下頭,像是被下了一跳。
“蕭側君。”葉侍君喚道面前跪下的可人兒。眼中沒有一絲憐惜,隻餘厭倦之色。
“你可知錯?”
“臣侍不知是犯了什麼錯?竟被下人如此羞辱。”蕭側君美眸含淚,一派梨花帶雨。
葉侍君冷笑一聲。
“你不知道?那本宮就帶你好好回憶一下。四日前的晚上,你的小厮春芝去了哪裡?還有這個,你看看是什麼?”
秋雨呈出一瓶藥展現給蕭側君看。
目光在觸及那個精緻的陶瓷小瓶子時,蕭側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愣在那裡,水珠從他長長的頭發間滾落,滴在青石磚上,就像長安春日連綿不絕的煙雨。
葉侍君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恍惚,他想到了在長安的那個春日,陰雨綿綿,不見陽光。他也是這般,看着姨娘被院子中的粗使雜役押到院子中,的那顆巨大杜鵑花樹下。
雜役的手勁很大,闆子打在姨娘身上發出肉/體/碰撞的聲響,道道血痕透過暗沉的棉布衣服,就像自刎的鮮血濺射到白牆上般刺眼。
葉侍君的姨娘被葉老爺的另一位正得寵,年輕貌美的小妾誣陷,說是她害的大夫人滑胎。
姨娘年老色衰,身邊沒有娘家的助力,也沒有給任何解釋的機會,葉氏姨娘在衆目睽睽下被拖到院中打得半死。
她不是個成功自強的女人,但她是個好母親,為了兒子不受影響,葉氏姨娘在當夜強撐着殘軀拔劍自刎。
少年的哀嚎驚起了夜晚栖息在樹枝上的鳥雀,卻沒能換回姨娘的清白。
她也曾經是個俠女,為了愚蠢的愛情而盲目,被一台小轎擡進了葉家二老爺的府中,從此被關在深宅大院中,失去了自由。
從那天起,葉侍君就收斂了少年人身上所有的年少輕狂和意氣風發,他努力讀書,努力習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為母親冤屈大白。他身上同時消失的,還有葉家庶子對葉家的感恩之情。
隻是還沒等到他入朝為官,就被選中送到樓蘭來,成為族中兄長的替身,陪伴在女王身邊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