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報應隻是無能的人,對自身無計可施的自我欺騙和寄托。
方笑贻心裡這麼想着,可嘴上又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問了一句:“什麼情況?”
譚威說:“他那個扶弟魔的媽,别人有啥,她兒就得有,這你是知道的?”
方笑贻“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但是今年,他居然沒有在校外租房子,初中都租了,高中難道不比初中重要?”譚威下巴一台,“所以你說,這能說明啥?”
怪不得,方笑贻心想,昨晚他人會在寝室樓裡。
他看向譚威:“你想說,他家沒錢了,連陪讀的房子都租不起了,是這個意思嗎?”
譚威打了個響指:“對!”
“但他還是比我有錢啊,”方笑贻說,“還穿耐克,還燙頭呢。”
譚威心裡的爽感瞬間打折,開始罵他:“你知足一點好不好?變窮一點也是變窮,總比變富好吧?”
方笑贻就是不知足。
如果不到窮到貸款上學的地步,那這個報應就不公平,他不稀罕。
但他不會說出口,因為上次他去譚威家,撞見譚威的媽和奶奶在院裡議論他。
說他做事太絕、性格極端,像是個會出事的,是不是該讓譚威離他遠點?
方笑贻其實能感覺到,他們遲早會走向分歧,畢竟生活環境不一樣了,但他舍不得失去譚威。這是他人生中重要的溫暖,方笑贻也隻好也藏起他的陰暗,盡力維護他的友情。
眼下,他口是心非地揚起眉梢,說:“有道理,我馬上知足。”
譚威立刻笑了起來:“這才對噻!回頭我問問我媽,叫她跟老家聯系的時候再打聽一下。”
方笑贻還是笑:“嗯。”
話音未落,邊煦就慢悠悠的,從升旗台旁邊的入口拐進了操場。
這會,滿地都是黑白校服,但方笑贻莫名地不難找,邊煦根本沒找他,但沒兩眼,又看到了他。
他正站在升旗台旁邊,跟昨晚到教室找他那個栗子頭在說笑。
但那個笑,怎麼說呢?眼不夠彎、牙也沒露。
邊煦扭頭盯着他,心裡正在評頭論足:不高興就不要笑……
下一秒,他就因為走路不肯路,撞到了一個人。
不過也沒撞實,一碰到對方,邊煦立刻就往後閃了。随即他看到臉,居然是昨晚到寝室找方笑贻的那個。
何子謙本來有點惱火。
譚威丢下他之後,他遲疑了片刻,也跟着過來了,但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睛?
然而趔趄開一看是邊煦,他又發作不出來,隻好堆出個笑:“學霸,是你啊。”
别這麼喊我——
邊煦睨他一眼,心裡本來是這句。
這種東西,背後被吹才有格調,誰要當面被喊啊?那麼裝比。
但這就是個路人,邊煦又懶得糾正,隻高冷地一眨眼皮,錯身走了。
在他後背,方笑贻看見何子謙過來,立刻拉上譚威,往外劃弧。
何子謙看他避自己如蛇蠍,臉色霎時一沉。
他想彌補,也是錯嗎?!
*
按照慣例,開學第一天,國旗下有個學生代表講話。
但是第一節課前,高蓬找他,邊煦又給拒絕了。
在初中3年的抗争裡,他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他成為不了,一個受别人所期待的、優秀的模版了。
他從來不是,也不會再是了。
去緻辭的也就還是謝恒。
邊煦就在男生左邊隊伍的最後面,拿TI-84[1]跑《方塊求生賽》[2]的局部代碼。
這代碼是網上下的,他改了些參數,把方塊變成了簡版卡通熊頭。
至于方笑贻,這也是個醬油貨色。
“……自強能登上人生的巅峰。”台上的謝恒正慷慨陳詞。
方笑贻卻沒辦法,他聽不進這類演說,隻好偷偷地摸出了手機。然後他就看見席子發了一條,很莫名其妙的朋友圈。
[席子]:
搜捕酒鬼,行動開始!
錢來錢來錢來.jpg
酒鬼和藍胖子一樣,也是四海頗有名氣的挂壁。
他原本姓孫,據他自己所吹,以前還是榆臨日報的社會新聞記者,是文化人,還得過什麼獎。但是現在,他隻是一個失去了姓名,并以代号為生的挂壁。
酒鬼終日酗酒,常年駐紮在天堂河網吧,做點“法人”生意[3]。
而方笑贻以前在天堂河送過一陣炒粉炒面,姑且算是認識酒鬼,并覺得他的人和生意都有點缺德,所以自己不願意接觸他,也叫席子離他遠點了。
所以現在,方笑贻越看越不對勁,立刻截了個圖,發給了席子。
[重…富]:截圖.jpg
[重…富]:這啥啊?
過了兩分鐘,席子出現回了語音,全被方笑贻轉成了文字。
[席子][1s→][4]:嘿嘿兼職
[席子][1s→]:超級高薪
可超級+高薪,一看就是兩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