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魚被施了五步鎖,顧名思義,若是離開施法之人五步之外,便會叫人全身麻痹不能動彈。
他們二人走的匆忙,蕭令月給翁三娘留了信,築雪堂和神廟節的攤子都交給了周砥,他雖不滿但也隻能照做,誰讓蕭令月這狐狸隻留下一張紙條,這哪是商量!周砥鞍前馬後,在他的指揮下今年的神廟節辦的格外盛大,臨川上下為了感謝關照邀請其參加篝火會時,周砥卻已不見了蹤影,偷偷禦劍走了。
不過須臾,便到了天虞山地界,蘇羨魚擡眼便看見了被雲霧缭繞的高山瓊樓,好似坐落在九天之上。山腳被一汪清澈見底的靈池圍着,池水散發着瑩瑩的光芒,湍急的湧動着,山上伫立着幾座閣樓,想來那就是弟子居住的地方。山極高,在高處是雲霧背後的大殿,看不到盡頭,仿佛海市蜃樓,如夢似幻,蘇羨魚不禁看呆了。
當年有人和她說過,他日後定要去那第一仙山看看,沒承想是她先來一步。不愧是中州第一仙山,靈氣盎然,哪怕在山腳下,已經覺得體内的雜氣被淨化掉了。
高山闊池,“你們上下山,難不成都是禦劍飛行?”
蕭令月看着她眼中毫不遮掩的驚豔,想來她一個小妖,長在山野,第一次見,懶懶開口:“靈池與尋常河道無異,可以坐船泛舟,也可禦劍飛行,山間有蜿蜒青台可直達頂閣,若是修為高強,禦劍即可。”
“欸,那我們坐船吧。”
蘇羨魚左看右看就是沒有找到船的影子,她正要往前走幾步時,就被蕭令月一手拽上劍,轉眼就離開地面。
“蕭令月,我既已答應随你回天虞山,就不會反悔,況且還有五步鎖,你何必……”如此防她,這麼着急捉她上山,此人怕是恨不得立刻送她去妖獄。
“我擒你回山,你反而一路頗有興緻。”他冷不丁暗諷她。
蘇羨魚懶得和他争辯,一路不語,靜靜欣賞風景。
蕭令月聽到身後安靜下來,“船被周砥藏起來了,山上隻有周砥喜歡玩鬧,那是他自制的私船,除了他,沒人知道船在哪裡。”
蘇羨魚想起那個跳脫的少年,對天虞山有點好奇了。
她願意被捆來天虞山,除了想要接近蕭令月以外,也是因為姑獲鳥的那一番話,她不知道當年封印地宮的是何人,現在她冷靜下來細細思考,照姑獲鳥的說辭,恐怕當年皇宮的禍亂也有他們的手筆。
可惜,隻有她一人苟活下來,沒有一點線索,隻能順着姑獲鳥這個線索再做打算,棘手的是,她強行破除地宮封印損耗了半身修為,為了殺羅刹鳥而不擇手段使用血祭催動法器,而後又為了救禾神醫,眼下心海靈氣枯竭,若是再遇上什麼妖魔鬼怪,隻怕是還沒來及找到真相就死在路上了。
天虞山作為中州第一仙山,靈氣逼人,是個很好的療愈之處。再者,周砥的師父青燭是真正的仙人,從周砥身上她依稀可以從中見窺三分品行,仙人淡泊,與大多凡人不同,她與天虞山長老可謂是八竿子打不着,無利相争,便是安全,最重要的是中州之内她也無處可去,橫豎無解,那便賭一把。
路過松柏長青,雲梯棧道,二人來到了位于高山之巅的瓊台閣樓,四周環抱瑤樹青松,向下看,整座山體矗立于碧泊蕩漾的靈池上,虛實結合。
思故殿
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刻在閣樓的牌匾上。
“思故殿。”蘇羨魚緩緩讀來,題字之人是在思念故人?半個腳踏入天界的人,也有煩惱?
倏忽,一陣冰霜自兩側襲來,掀開大門為他們引路。
蘇羨魚在殿門前看見了一道立在高台之上的身影,青衫寬袍,雖滿頭白發卻沒有一絲老态,溫潤爾雅,看起來正是而立之年的模樣,不過仙人壽命漫長,也說不準周砥的師父是個百餘歲的老人。
好冷,大殿上萦繞着冰冷的氣息,蘇羨魚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四處張望,一個小配飾吸引了她的視線,跟貝殼一般大小,通體鱗片,閃耀着青色的光澤,隐約好像還有源源不斷的冷氣流出,原來周身的冷氣是從這裡出來的,是玉佩麼,好生特别。
蕭令月上前拜見:“長老,近來所遇之事,周砥在信中已向您說明,此妖來曆不明圖謀不軌,望長老處置。”
蘇羨魚聽到這一番說辭後,暗自翻了個白眼,而後對上青燭一番審視,乖巧笑了笑。
接着,蕭令月和青燭就聽見撲通一聲!
那女子竟直直跪了下來,實打實的雙膝着地,蕭令月眼皮跳了跳,厭惡的移開眼。
“長老,周公子在臨川講過許多天虞山的事情,我知曉天虞山以除妖衛道為己任,可人有好壞之分,妖亦然,我雖是妖,但我從未傷過無辜百姓,若依了旁人之言,将我打入妖獄,豈不是好壞不分濫殺無辜!”
青燭淡道:“是也,妖獄中皆是窮兇惡極之輩,我天虞山不會冤枉好妖,卻也不會放過惡貫滿盈之徒。”
他接着問:“那你接近他們二人,作何解釋?”
蘇羨魚眼中有掙紮之意,“長老,若我說出實情,可否求天虞山庇護。”
青燭示意她回答。
“長老,我原是皇陵裡的一副畫軸,受靈脈滋養化為人形,本想盜取一些金銀财寶,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卻沒想到皇陵周圍靈氣濃郁,招來了羅刹鳥妖,我拼死殺了它,卻也身中妖毒,靈力散盡,與凡人無異。
下山後,我遇見了兩位公子,我知曉他們是修仙之人,欲求相助,卻不知如何開口,隻好順水推舟假裝凡人。”
一段故事稍加潤色,摻着真情說假話,就連她自己都信了。蘇羨魚繼而神情悲切:“從開靈智的那刻起,我就待在皇陵裡,日以夜繼的修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去,而如今,我隻是想求一個庇護之所。”
“公子,先前在築雪堂我為了救禾神醫耗盡了你渡給我的靈力,這些難道不能證明我的清白嗎?”蘇羨魚望向蕭令月,眼眸剔透坦蕩。
蕭令月面色緊繃:“是,是她救了禾神醫,擊退了姑獲鳥。”
青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中有些模糊,瘦削的背挺的極直,像極了雪山上的青松,幼苗雖小,卻根枝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