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月也有疑問:“你驅使母螢控制血螢吸食人血,又是要做什麼?”
浮名冷冷笑道:“九天琉璃塔是觀賞的器物,也是法器,除了它的主人和體内有主人血脈的人使用之外,其他人根本發揮不了它的靈力。”
木蓮聽到這裡,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怎麼可能,不可能,她明明說過,我隻要吸取足夠多的血,就能激活法器,得到無上仙力。”
說完她淚流滿面,整個身體無力跌在地上,木蓮指尖緊抓着地面,劃出了絲絲血迹。
浮名觀她精神恍惚,引誘問她:“是姑獲鳥嗎,你要那虛無缥缈的仙力做什麼?”
“木蓮,如今能使用九天琉璃塔的人隻有我一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姑獲鳥是騙你的。”
騙她的?
怎麼能是騙她的呢,她明明就快要成功了。
耳邊的聲音如同毒蛇纏繞在喉嚨處,一股漫天的窒息感自心口襲來,她征征轉頭看向蘇羨魚,目光空洞:“你說的沒錯,我恨他,我恨他!”
“我最惡心的就是我身體裡流着他的血!”
她聲音嘶啞,氣急攻心:“趙家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窩,貪我阿娘家富貴,虛僞求娶,外祖家沒落後,又霸占家産,我阿娘反抗無果,卧病在床,他們便扣上絕嗣的罪名,處處苛待她,把她當奴役使喚,寒冬臘月,單衣挑洗,低聲下氣,隻為給我求一碳一裘,她隻是個體弱的婦人,孤身一人帶着我根本活不下去。”
“她原也是個恣意潇灑的女子,因為這個處心積慮的男人失去了一切,他們趙家依附我外祖家起勢,鬥米恩,升米仇,把我母親踩得越狠就越能滿足他們的虛僞的心。”
木蓮淚眼朦胧叙述過往,一言一語都在被緩緩淩遲:“後來,那裡出現了妖,族老遣散家仆分散家财各處逃命,我們一家在莫離城外遇到了惡妖殺人,是他,他為了逃命,把我們母女二人推在前面,阿娘為了救我被妖抓走,生死不明。”
“他趁城外結界出現裂隙逃走了,我在密林裡躲藏數日後遇到了一個蒙面人,就是你們口中的姑獲鳥,她送我入城,給我妖力和九天琉璃塔,說用血螢吸食人血注入塔中,就可以獲得仙力。于是,我假意委身侍奉在他左右,每天采藥換取吃食,我和他便在祈家村落下腳,漸漸安穩下來,他開始和村民一同勞作,竟然一副安好的模樣,憑什麼,我怎麼可能讓他如意呢?”
他不配好好活着,她要讓他在地獄贖罪,永世不得超生。
周砥表情凝重:“所以你便找準時機,将母螢放在他體内,然後母螢分化子螢,到現在這樣血螢成海,祈家村便神不知鬼不覺變成一了座無人之地。也因為情況太過離奇,所以浮名買來符紙,将此地劃為禁地。”
“我以為我就要成功了,我可以變得很厲害,殺死欺負我的人,去救我娘,和她團聚。”
“可你沒有想到,我們突然出現打亂了你的計劃,而你也通過浮名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你隻是個狠絕的靶子。”蘇羨魚戳破了這場騙局:“可惜都是假的。”
蕭令月半晌過後開口:“那無辜者又有何罪,這麼多人因為你的私欲喪命,你娘的命是命,那别人的就不是嗎?”
木蓮眼中粹着毒:“我早就人不人鬼不鬼了,我恨他我恨這個世道,恨我自己。”她哭着哭着又笑了,是她自以為是制造了一場血腥的笑話,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愚者。
漸漸她平靜下來語氣麻木:“至于姑獲鳥,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為何給我九天琉璃塔和妖力,也不知道她為何給我希望。”
“一步錯步步錯。”蘇羨魚緩緩蹲下,看着這個幾近于瘋魔的少女,她眼裡的恨意與執拗,還有那般淩遲般的鈍痛,這些情緒太直白刺目。
“噗!”
木蓮突然口吐鮮血,凡人之軀受不住妖力,何況她以血控制過母螢,或許一開始姑獲鳥就沒把她當做一個有用的棋子。
沒用的蝼蟻隻是淩辱者随心所欲拿來實驗的的石子罷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氣息在一點點流失,她攥起最後的氣來拉住蘇羨魚的衣擺,聲音斷斷續續:“我娘…我阿娘,求你救,救她……”
是她虧欠娘親,生下她這麼個不讨喜的孩子,不能為她争些福氣,是她,狂妄自大,意氣用事以為她刺頭一些就能唬住那些人,所以次次頂撞父親和族老,殊不知這一切的果都如同利劍一樣還在了娘親身上。
她沒有與希望匹配的能力,還妄想做一回英雄。
那些刻在心頭的痛,和他們的惡,哪能用三言兩語說的清楚,樁樁件件……甚至有些她都記不起來了,到最後隻能怨自己,要是沒有她就好了,最起碼逃跑的機會不會這麼渺茫。
蘇羨魚覆上了她的手,似安撫似承諾:“我答應你,若她尚在人世,我會讓她晚年安康。”
聽此,木蓮眼中出現了一抹光亮,又轉瞬即逝。
她慢慢脫力,趴倒在地,嘴裡的血又苦又腥,感受到手上附着的暖熱,和阿娘粗糙的手掌一樣,她别過頭,淚與血混合在一起。
“我罪大惡極,”她喃喃自語還是不甘心:“若是當年在莫離城外遇到的是你們,那該多好。”
說完,便咽氣了。
……
見此,衆人皆悲歎。
周砥和浮名看着木蓮化為詭異的紅光,化為虛無,驚道:“怎會如此?”
蕭令月看着一旁的蘇羨魚,沉默不語。
默了半晌,蘇羨魚淡道:“凡被姑獲鳥奪舍附身,妖力侵染,最後都會化為血粉,不留痕迹。”
浮名看着手中的塔,有些不知所措:“九天琉璃塔對的人手裡是正道法器,在妖邪奸佞手中卻是傷人的利器,這是祖父最珍惜的物件,時隔多年,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