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馬車的車輪碾過一簇簇的枯枝,過山脊的蜿蜒,那挂在車上的鈴铛,像是對歸家的渴望。
趕車的中年男子,風塵仆仆,眉頭緊蹙,緊握手中的短鞭,不斷的揮舞着、抽打着,額頭生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可那馬兒在山路上就是寸步難行。
在前開路的青年男子騎着馬,不斷的盤旋遠眺,這路下全是碎石,他們舉步維艱。
兩人隻顧着趕路,卻未曾注意那馬車上的棺材,正在一點點……一點點地颠出馬車。直到路過那急轉的山石旁才驚覺。
騎馬之人眼睜睜地瞧着棺材,颠飛出懸崖。
趕車人來不及懸崖勒馬阻止,幸運的是他本能反應,讓他飛身跳下了馬車,受了些輕傷,好歹是免遭此難。
“喂!醒醒!”夾着喉嚨發出地沉悶的男子腹語,響徹山洞。
那重百趴在泥濘裡,狼狽且又凄涼。
躺在地上的重百氣息微弱,仿佛她的魂魄,還在一點點地從另一個世界抽離過來。
好吵啊。
我竟然又回來了……
她想撐起身來,但…就是動彈不了,震耳欲聾地聲音讓她頭暈目眩。正午陽光透過薄霧,淌進深淵的那一刻,仿佛像是被一道光給注入了靈氣,絢爛、奪目!
重百倏忽睜開眼,原來自己趴在泥地裡。輕咳了兩聲,那泥濘便直往嘴裡灌,她隻好沉住氣,将頭揚起來。
倒是那喜歡腹語的男子,冷眼旁觀着重百,他倒是想看看這個乞丐,發現自己掉進山洞,還渾身是傷,能活得了幾日。
“喲!還活着呢?但離死應該也不遠了。瞧瞧這稚嫩的年輕人。”她本欲休息片刻,但那沉悶刺耳的聲音一直在重百耳畔打轉,刺得她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過了不知道多久重百才艱難地擡起手,捂住耳朵,卯足力氣,輕呵一聲。
那回音好似被她吃了一般戛然而止。
終……于消停了。
身體的疼痛,灌滿全身。左腿的小腿處已經滲出鮮血,那一塊突兀的是……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腿斷了。
我……一個瘸腿雲遊且行醫的陰陽師?我的職業就已經夠像騙子了。要是治不好,那不就成了真騙子?
想到此重百,慌忙地想從泥濘裡爬出時才發現,腹部還插了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
真是……禍不單行。而且這跟她死前的地方也毫不相幹,周圍暗淡,不會是被人暗算丢到地牢、水牢,還是被人直接丢進什麼萬人坑之類的地方……
她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聞遠處鐵鍊墜地而行的沉悶。
心中大呼不好。
掃過諾大山洞,那些石床、石桌上精雕細琢,整潔幹淨,就是沒居住痕迹。“何人?”
她本以為身後就是山壁,哪知道隐匿的卻是兩道厚重鐵鍊,鎖着一位瘦弱欣長之人。
她苦笑。
此妖被囚禁在此,還有渾厚的結界。不知是犯了何事?得罪了什麼人?才遭此難,但關我屁事。
我安全就行。
那人垂頭散發,衣衫褴褛,不帶一絲情緒,有氣無力的恐吓着。“活物吃起來,新鮮多了。”
他貪婪的在空氣中嗅着。
那光反射在鐵鍊上,重百才看清那上面還刻有許多咒語,一個被壓制法力的妖,她更不需要害怕。
“你腹部受傷,腿也斷了。必死無疑!還不如獻祭給本君,讓本君吃個新鮮的,本君還能留你……”那妖晃動鐵鍊,被囚之下也不減狂妄之言。
“一副臭皮囊,就讓你口水橫飛?真沒出息。”重百打斷他的話,扶着樹枝坐在地上,她感覺嘴裡全是腥臭的泥,吐了吐口水,用袍子擦了擦臉。
那山洞口,是垂直山洞,瞧着也有個十多丈,摔斷腿、被樹枝叉,也算是正常。
深吸了一口氣,細細的感受了片刻自己的五髒六腑,她抿嘴輕咳了幾聲,便能感受到那胸腔不斷翻湧,喉嚨裡散出來的血腥味。
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在疼痛中理了理情緒,瞧了瞧那鎖在山壁上的妖,冷靜的拔出腹部的樹枝……拔出的那一刻,她全身都冒着細細的汗水,漲紅了臉,氣血翻騰猛吐了一口血。
重百給自己施法,防止失血過多,還吃了麻醉的蒙汗藥,可還是痛入心扉。
血湧地那一瞬,被囚禁的妖明顯被重白的狠辣給吓着,連退了好幾步,縮到後面山壁。沒想到一個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氣魄。
“犯蠢!你會死的!”那人揶揄。
重白白了一眼妖,冷哼了一聲,“無臉龍?死?誰要死?要死也是你死!”
見她右手屈食指與中指,那炁如同利劍繞寒光,霎時間萦繞指尖,用炁給自己療傷。
盡管與無臉龍隻有一面之緣,但那說話特别的調子,使人倒是印象深刻。
“……”
重百聽那妖沒理她,倒是能感受到他目光灼灼。
煞白的臉,鉚足勁地恐吓着,“若我再死一次!這次必要你陪葬!好生呆着!”
那妖揚起頭,确實沒有五官。
着實有些吓人。
他安靜了,不是因為重白的恐吓而安靜,而是不知她道行深淺。眼睜睜的瞧着重百那傷口和斷腿處慢慢愈合。
從正午到傍晚,胸腔的愈合,小腿的斷骨,處理起來麻煩,但好歹我也算是正兒八經的鄉野泥腳醫生,小意思啦。
她在自己的乾坤袋裡,再翻出了一大瓶的丹藥,一咕噜的全部倒下去,運氣化開。
良久才起身,還是有些使不上勁,倒不至于死了。
身上小的皮外傷,這都得留着,可不能被人發現她的秘密。
被縛之人垂着頭的打趣着,“你倒是個厲害角色!這樣都還能沒事。”
重百找了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來到那人面前,掠過眼前的一切,地上有些飛禽走獸的白骨,看樣子他被關在這裡許久了,“封離。”
此言一出,那鐵鍊鎮得嘩嘩響,被枷鎖禁锢之人,立馬投來一道道敵意。
重百抿着嘴,隻是輕微的點着頭,滿不在乎的盯着這山洞看,“原來你被縛在此處?将我算計到這裡,是想讓我救你?”
重百也不客氣,這地方自然不是尋常的地方,對待一個滿腹算計之人,還客氣什麼!
“你乃何人?怎知我姓名?”封離似咬牙切齒,言語間似流出的利刃,猶如刀鋒橫掃,好似要将重百砍得千瘡百孔。
重百眼裡透着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