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由白晝進入暗黑之地,慕易難以适應,總覺自己身體好似十分輕盈,化成了一片片碎琉璃,而後那些碎琉璃又像是有意識一般地将自己組合在了一起。
“這是何處?”
“慕大人,”茱萸有些無奈,“知道你心急主人,但你也不用扣我那麼緊。”
茱萸的手臂被慕易狠狠捏住,他可不想這狐妖趁着阿憲暈厥之時,取而代之。多說狐狸狡猾,生性喜歡騙人。
她的兄長白青正在阿憲身體,聽聞若是壓不住白青,那麼很有可能白青會掙脫束縛,對阿憲奪舍。
宣和難分身,他必須跟來。
雖然自己沒有法術,但是他的内力和能聽到妖的心聲,倒是能夠方便自己應付。
除去他們所站之地,目之所及也不過方寸,一片漆黑。
“快說。”
茱萸被慕易不耐煩地吼罵驚吓住,連忙道,“這是主人的識海。識海裡奇山異景,難以捉摸。”
“為何我總感覺有千百雙眼睛在盯着我!”慕易疑惑,卻堅毅之色溢于言表,緊握手中的刀柄。他疑惑可不害怕,這裡面既然放了狐狸,那肯定也有其他的妖孽,但是他一切都不确定,進來後就讓自己感到有陣陣殺意。
茱萸本想掙脫慕大人的束縛,可奈何他并不打算放過自己,隻好作罷并解釋道,“當然。這裡是連接泰山和蒿裡山的。一面是蒿裡山,一面是泰山。我們所在的位置便是兩山分割之地。”
“……”慕易聽到蒿裡山便皺起了眉頭,傳聞蒿裡山是地獄的入口,而泰山是天界的入口。
修仙者有如此大的本是,在地獄和天界的入口遊走?難不成……不成神便成鬼?他此時那還會抵觸修仙妖孽之事,還會主動地了解,這是這裡一進來就好似那白青的禁陣般熟悉。
突然一陣鐵鍊晃動的聲音打破這寂靜,茱萸也趁着慕易不注意而掙脫,“兄長!”
果然是狐狸狡猾。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靈獸。
他沒再抓住茱萸,見她向着一頭跑去,想靠近那鐵鍊之處,卻又被施設的法術給彈了回來,狠狠摔在地上。她第二次進主人識海,第一次進來之時兄長全身黑氣萦繞,根本無法靠近,更無法看清他什麼情況,更别說和他能夠聊上一聊。
本就心急,便忘了此時他十分兇險。
慕易無奈,隻好拉了她一把。原來這就是被收服的九尾狐妖白青,此時它的四肢被四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玄鐵拴住,動彈不得。可是聞見這生人的味道,加上茱萸撞到了結界,驚動了它,故而此時它并不安靜,一直呲牙咧嘴。
隻是這一幕實在是……還未等慕易細細思考,便聽到耳畔似乎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嘶吼,像是野獸……
無心管轄白青,四顧而茫然,阿憲此時正在何處?
一聲龍吟之聲響起,那躁動不安的聲音立馬戛然而止,包括面露兇光的白青,也慢慢安靜了下來,而後便傳來慷锵有力的質問。“怎有陌生人?”
“封離大人!”茱萸那嬌媚之聲灌入漆黑,“是與主人此次丢失功德有關的一個……一個……死對頭。”
茱萸實在是想不到如何形容慕易慕大人。
太難了。
“哦哦哦,是本地的父母官,慕大人。”茱萸生怕壞了主人的好事,主人現在沒了功德,應該更加會抱好慕大人的大腿吧!可别得罪貴人,便連忙補充道,當然更是不敢在心中腹诽,而是靜靜地看着,生怕被發現她腹诽。
慕易聽到說他是阿憲的死對頭,此次的始作俑者,沒了方才的狠厲,轉而臉部抽搐不止。他倒是聽到子恒和小狐狸他們在重百不在的地方,叨叨他和重百兩人滾在一起,而他還忍不住親了她。
這段時間她如此古怪,總是去找慕易,就算是被抓去坐牢,她也不怎麼生氣,反而跟他有聯系,心裡湧起一股淡淡的怒意。
待茱萸話剛一落音,那本黑漆漆的地方,悠悠然地竟然褪去了暗,不一會兒便見此地宛如仙境,隻是這識海好似還有保留般,不過露出百十平的地方。
須臾間便聽到一陣陣嘤嘤嘤,而後竊竊私語的聲音,全是讨論他的。
‘這個男人是凡人?’
‘茱萸是不想活了?還是不想白青活了?封離大人肯定會殺了她。’
‘慘了,這次恐怕第一次要見殺在識海殺人了。’
‘功德就是因為他沒得,封離大人肯定不會放過他。’
‘哎喲,口是心非的封離大人那麼愛主人,這被凡人欺負成這樣,有這凡人好果子吃了。’
‘主人是……為他哭……’
但是那麼多聲音,唯獨沒有聽到那個叫封離的聲音。
慕易好久沒遇到這麼多妖,本以為自己的‘天賦’被扼殺,哪知道今日才發現是因為陽城沒有妖,他自然是聽不見妖嘀嘀咕咕的心聲。
也過去了兩個多月,突然能聽到這些聲音,他腦子倒是一時間有些難以适應,真不知道這裡到底有多少妖。
強撐起身體,遠遠便瞧見一位頭戴金色發冠,臉戴着面具,隻露出一雙鳳眼的男子,一身袀玄輔以鵝黃相配的深衣,腰佩绶帶,端坐在玉床之上。
此時李家主也不似平日裡隻是一身素衣道袍。還是簪着木簪,但他一身月白緞衣,身披繡青綠山雲紋朱砂色雲肩,胸前一片雲肩有諾大的黑白羅刹,平日喜愛的青色也點綴腰間,周身皆是挂滿珍珠與綠松石的璎珞。
不過,衣裳為何和上次祭祀所穿的相似一二,未有不同是祭祀的衣衫黑紅相間,布飄帶過多,加上那刻畫得如同羅刹的面具,看着甚為吓人。何況那日天氣并不怎麼好,大霧不散的,搞得好像是中元節。
周圍鋪滿了紅豔曼珠沙華,他不解怎會有人喜歡這種黃泉花,但想到他們修仙者向來詭異,加之他的識海在泰山與蒿裡山之間,便也覺得沒什麼不對。
“主人她……”
“沒事……”封離見慣了重百的不靠譜,一心想貪個大的,沒想到害了自己,心裡自然是委屈,縱使她費盡心機想要保住功德,解決白龍寨之事,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是常識。
她敗在了常識之上,所以這是她罪有應得。
是滴,她沒事。
就是哭暈了過去。誰能甘心啊?一功将成萬骨枯,她耗盡了多少心血,那萬魂幡了的鬼和惡妖是數以萬計,一個個的累計起來的。
這些好妖在她識海裡修煉,也是有些數量的,但是功德卻沒見幾個,都被天樞扣完了,好不容易撿了個便宜,抓了一對兄妹掙了那麼多,就怪自己喝了酒,舍不得買能聽妖心聲的功能,貪心慕易能幫她。
如今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給了茱萸一顆金丹,還得給白青繼續除去身上的魔氣。就好比自己得來的東西,還沒享受,還沒發揮價值,沒了。
債還得還,你說氣不氣。
封離大人?難不成那男子是龍?此間真是有龍?
聽聞龍乃百妖之首,号令群妖自然是不在話下,不然九尾狐會如此客氣。
怪不得其他妖,言語間全是對封離的畢恭畢敬。
他一聲苦笑。
那個他一直擔心的阿憲,正緊閉雙眼靠在封離的肩上,被封離像是摟在懷中……身形憔悴,孤寂和落寞像是席卷全身,阿憲此時應是悲痛萬分吧。還記得最開始他瞧見那白青價值數萬的功德,硬是拼了性命也要得到的那股韌勁,如今全然了無。慕易一時間也明白為何這裡的妖獸對他如此敵對。
慕易此時有些局促,焦急已經占據下風,腦中空白,他喜歡男子?不然為何與那封離如此親近,喜的是此事。
可如同晴天霹靂的,卻是他似乎心有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