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本以為蕭望舟會直接殺上天門宗，再不濟也會去無咎山周圍自己捉個女修回來，倒是沒想到他想了個這麼輕省的法子。

也好……她心想，若青是男仙修，自然和珠兒的魂魄是對不上的，如此一來倒是可能有一線生機。

方楚楚沒想到自己竟然對蕭望舟仍舊殘存着一絲幻想。

但如此想着，她又看了看若青現在的樣子，沒憋住笑：

他被蕭望舟捆着牽住，像是一隻鬥敗了但又不服輸的公雞，氣鼓鼓的樣子又像是一隻河豚。

看見她笑，若青立刻惡狠狠地瞪了回來。

蕭望舟帶着若青變的女仙修，一路向城外山上走去，仿佛他知道琅琊子就在那裡等着似的。

實際上，有了若青這個人質，根本不用蕭望舟去找琅琊子，琅琊子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琅琊子看到若青的時候，雙眼都在放光，那是掩飾不住的極度渴望，這種渴望讓他對蕭望舟的語氣都變得有些畢恭畢敬起來：“蕭谷主，把她交給我吧。”

谷主？方楚楚稍一思索，立刻明白“谷”指的就是蕭望舟的老巢。

蕭望舟卻搖了搖頭：“先交貨，再交人，我要驗貨。”

琅琊子似乎早就料到蕭望舟會這樣說，他從懷裡憑空掏出幾個瓶瓶罐罐：“我的畢生所研皆在此處，蕭谷主可以把人給我了嗎？”

蕭望舟看了看，又說：“這些不夠。”

方楚楚仿佛聽到了琅琊子咬碎後槽牙的聲音。

“……好，蕭谷主跟我來。”終是琅琊子對若青的渴望更強烈些，既有所求就隻好率先讓步。

琅琊子帶他們到了一處山洞。

他們進了山洞一路向下，卻隻覺得像是走入了無底洞一般，四周越來越黑、越來越冷，卻始終走不到盡頭。

方楚楚身上披的大氅在雪蕪城尚且夠用，可在這裡就僅僅是聊勝于無了。

身旁的蕭望舟和若青都能用靈力護體，看起來神色如常。

隻有方楚楚被冷得打了個擺子，暗暗歎自己命苦。

蕭望舟扭頭看了看她，又把頭扭了回去。

方楚楚頓時覺得身上暖了許多。

剛剛……是蕭望舟給她渡了點靈力？

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後，琅琊子終于停下了。

他将油燈點亮，照亮了四周。

這種熟悉的感覺……

方楚楚心下狐疑，半天後才意識到自己來過這裡。

這就是那日被琅琊子從墳墓抓走，如迷宮一樣曲折蜿蜒的地下！

他們現在，竟然重新回到了雪蕪城的地下。

而這裡，應該就是那迷宮地底的正中心。

而一座冰棺就靜靜地放在這裡。

這是……琅琊子的女兒，珠兒。

經過冰棺的時候，方楚楚躲着琅琊子的目光匆匆瞥了一眼。那冰棺中的女孩仍是如花年華的模樣，烏發如雲，看起來和活人也沒什麼分别，隻是面色如雪，眼睫毛上挂着冰晶，在冰棺中躺着，像是隻是沉睡着一般。

原來雪蕪城之所以是如今這個樣子，就是因為琅琊子為了封存珠兒的屍體，用靈力将地底變成了這樣一座冰殿的緣故。這股寒氣從地底透上了雪蕪城，于是原本地處中原、四季分明的雪蕪城就變得終日嚴寒、落雪不化。

琅琊子精于醫道而非靈力多麼渾厚的仙修，恐怕維持這樣一座冰殿，早就将他的靈力透支得幾近枯竭了吧。

也正因此，他等不及了，珠兒也等不及了。

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琅琊子找出一間暗格，按了進去，一個石頭做的藥櫃便從不知哪裡彈了出來，他把抽屜全部拉開，一覽無餘地展示給蕭望舟：“全都在這了。”

蕭望舟隻看了一眼：“很好。”

琅琊子往若青那裡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人你要替我殺掉。

琅琊子顯然是不想自己冒一絲風險。

饒是前頭諸多龃龉，此刻方楚楚仍是于心不忍。但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既無力阻止蕭望舟，又自然是不舍得去替若青死，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閉上眼。

蕭望舟擡起劍——

***

若青眼神呆愣愣地看向石壁，顯然已經是被吓得八魂丢了七魄。

他分明……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他還以為是他的頭骨呢。

卻見正中央、裝着珠兒屍體的冰棺如今已經碎得四分五裂，沒了這冰棺，珠兒的屍體正在極速腐化。

那原本如凝脂般的肌膚如今已經添上了屍斑，如雪的肌膚也逐漸發青、發黑，血管在她上清晰可見。